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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验亲

然而,盛怒的磬和帝更不会在乎许静辰恐慌不恐慌,愤然转身抬起右手,对准书案上盛水的小碗,将大拇指的指甲狠狠嵌入了中指指尖。

都说十指连心,但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痛觉往往是不敏感的,故而纵使磬和帝用力过猛,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天子之血就这么嘀嗒嘀嗒,点点落入碗中,似是怕多了影响结果的准确性,第三滴血离开指尖后,磬和帝立刻攥起了手指,转身看向许静辰。

罔顾许静辰血色全无的脸,磬和帝步步紧逼,毫不留情地内涵道:“这验亲之血,朕已经先滴为敬了,太子是不是也该……?”

这话从语气到语意,都可谓难听至极,许静辰桃目泛红,强忍着胸中忽起的烧灼烦恶,哑声做着最后的挣扎:“父皇何必如此,倘若真如父皇所想,师父又怎会冒险,将当年往事坦诚相告呢?”

“哼,这谁说得准呢,师兄纵横江湖多年,冒险之事,也做了不止一件两件了。”

磬和帝显然不买账,当即便冷哼一声,毫不客气道,“你也休再多言,不过一两滴血的事儿,真相如何,一验便知。”

许静辰微微摇头,同时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眸中涌起无尽的寒凉,神色感人地看向磬和帝,半晌无言。

磬和帝紧追不舍,狐目如炬,继续激道:“怎么,你心虚了么?不敢验是么?”

喉间猛然泛起一股子腥甜,许静辰抵死咽下,强憋着一口气,声音发颤道:“父皇既已……心如明镜,又何须再验。国本相关,宁可错杀,儿臣……任凭处置。”

此言既出,磬和帝的眼中总算生起一分犹疑,但也是一闪既过,那炯炯有神的帝王之目,很快便又被猜忌和愤怒铺满。

再上前两步逼近许静辰,磬和帝怒火更盛,狠狠瞪着眼前人惨白绝望的面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好一个宁可错杀,好一个任凭处置,你可真会说话。朕今日,便叫你看个明白,朕是不是错杀了你!”

语罢,磬和帝已然失控,一把抓起了许静辰的手腕。

怎么办……怎么办……

眼看着磬和帝就要取他的指尖血,许静辰情急之下,猛然催动内力,生生抽回了自己的手腕。

本就已十分不适,如今再一动内力,许静辰更如置身刀山火海,胃中绞痛肆虐,心口更是烫得似要燃烧,方才抵死吞下去的一口血,少不得又翻涌上来。

许静辰只得再次拼命,咬紧牙关死磕到底。这个时候,他哪怕是憋死,也绝不能让自己吐出血来。

载舟殿的空气冷到极致,磬和帝的脸色瞬间感人至极,仿佛下一刻,就要徒手拧开许静辰的天灵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无计可施的许静辰微微敛眸,半真半假地晃了晃身子,一手死死揪住衣襟,一手险险撑住了书案。

到底也是人心肉长的,见许静辰突然这样,额角明显起了虚汗,脸色也着实白得不像话,磬和帝的眼中多少生出了几分心疼。

一双手也下意识地抬起,却堪堪悬在半空,片刻后,终是握成拳头,与那双狐目一起,替它们共同的主人诉说着内心的纠结。

“父皇,儿臣……身体不适,改日,改日再验可好,呃……”

许静辰眼含泪光,虚弱无力地说道,末了,还发出一声轻飘飘的痛呼,叫人听着,好不揪心。

这一出,是苦肉计,却也是将计就计,没有办法的办法。

滴血验亲这件事,必然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许静辰出此下策,也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能拖一天,他便有一天的时间去想法子,这一切,便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令许静辰没有想到的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磬和帝的狠绝。

但见磬和帝只纠结了片刻,便又冷下脸来,神色莫名地抬起手,不紧不慢地拔下了许静辰头上的白玉簪子。

“只取一滴血而已,你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磬和帝瞅着手中玉簪,不痛不痒地说道,“你们都是精通医术之人,若是改日再验,难保你们不会做些手脚,再把朕蒙在鼓里。你说,朕说得对么?”

这一番话,简直又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许静辰的心上。

胸口的热血更加疯狂地向上翻涌,许静辰感觉自己就要撑不住了,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幽香丝丝缕缕,自滴了磬和帝之血的小碗中飘了出来,若隐若现,似有若无。

是丁香花的香气,与血腥味混在一起,一如李南风给他喝的那碗香砂六君子汤中的味道,非精通医术药理者,根本辨识不出来。

许静辰稍作怔愣,有些失焦的眸子缓缓移向那只小碗,眼睛里瞬间便生起一丝莫名的光亮。

前几日陛下龙体欠安,我给他配过一副药来着,药引正是丁香花蕊。

太好了,辰儿,你又闯过一关……

李南风这两句话兀自在脑海中重响,许静辰眸色震惊,一瞬间悟到了什么,心弦不觉一松,强憋着的那口血便猝然喷了出来。

顷刻间,艳压红梅的血花盛开在书案之上,沾染了皎洁如雪的白瓷小碗,还有好些,径直落入了碗中,与磬和帝的指尖血缓缓相融。

原来,原来是这样的一关。

师父……师父……

心中大石落下的那一刻,许静辰的身体也撑到了极限,整个人完全脱了力,如释重负般软倒在地。

眼睁睁看着许静辰血溅书案,看着许静辰的血与自己的血缓缓相融,磬和帝的瞳孔一点点放大,木头人一般僵在原地,神色分外好看。

“辰儿……”

直到许静辰晕倒在地,磬和帝方如梦初醒,一声呼唤苍白无力,就中隐着汹涌澎湃有口难言的愧悔。

“辰儿,辰儿,辰儿!”

手中玉簪咣当落地,摔得稀碎,磬和帝失魂落魄一般,仓皇抱起早没了意识的许静辰,一声紧似一声地呼唤,唤到最后声音开始发颤,眼泪也流了一脸。

“辰儿,辰儿你醒醒,父皇错了,是父皇错了,是父皇错了……辰儿……辰儿……”

“师兄……对,师兄!师兄有办法救你的,师兄!师兄!”

磬和帝一惊一乍,发疯一般吼了几声,载舟殿的门终于开了,进来的人却是周公公。

“陛陛,陛下……”

周公公诚惶诚恐,将一颗头颅深深埋进脖颈,小心翼翼地开口,舌头因心惊而有些打结。

因为磬和帝吼得实在凄厉,周公公恐误了事,少不得要进来。

但又因磬和帝唤的是李南风而不是他周义,故而他纵是进来,也必然不敢抬头,以免看到不该看的,白白丢了性命。

“周义,快去把师兄请过来,快去!”

磬和帝的声音已带了些哭腔,周公公一听,心下便已猜到几分,遂更不敢怠慢,匆匆应了声“是”,便又摸索着关好殿门,以最快的速度寻李南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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