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虚情假意

陆凝之也是个好脾气的，在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安慰下，玉痕的情绪方才稍稍平复了些。

“公主……公主她……如今越发喜怒无常……”

玉痕满是委屈地小声哽咽，

“原本得了北境战局安稳的消息正高兴着，之后偌倾郡主不知道怎么提到了公子，就多夸赞了公子几句，奴婢也凑热闹随声附和，没想到公主这就变了脸色，警告偌倾郡主跟奴婢别对公子您存什么不该存的心思，否则别怪她不客气……”

话说到这儿，陆凝之哪里有还有不明白的。

想想也是，凌月虽然看起来端庄正经，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少女，正是对爱情有着迤逦幻想的时候。

见别的女人表现出对自己男人的爱慕之心，怎么能不吃醋生气？

有了这样的想法，陆凝之心里越发得意，但面上却少不得装模作样地安慰玉痕几句。

原以为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玉痕竟越发委屈，咬了咬唇小声道：“陆公子，听公主的意思是要给奴婢指个侍卫嫁出去，可是奴婢不想离开公主……”

玉痕也是个得力的，话虽这么说，但微微抬起的眼眸却是飞快地在陆凝之丰神俊朗的脸上瞥过。

虽然只是一瞥，却带着欲说还休的微妙情愫，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自己不想嫁侍卫的原因并非舍不得凌月这个主子，而是舍不得陆凝之。

在皇室贵族中，像玉痕这样的大丫鬟，基本上都是给男主人准备的通房丫鬟。

若能生下一男半女更是可以直接抬为姨娘，从此锦衣玉食，比嫁个穷酸侍卫要体面多少倍。

陆凝之本就对自己的相貌才学十分自信，丝毫没有觉得玉痕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对。

越发放缓了语气宽慰道：“公主一时生气话说重了些也是有的，你且忍一忍，待公主气消了，本公子自会替你向公主求情。”

玉痕这样自幼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是极忠心的，所以就算陆凝之再想从玉痕这里探听什么消息，也不敢轻举妄动，免得适得其反。

可现在玉痕的反应，就像在一个无懈可击的城池上发现了一道微不可查却至关重要的突破口，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听到陆凝之的话，玉痕似是如临大赦一般，脸上顿时转忧为喜。

但这样的神情也不过是一瞬，很快又黯淡下来，小心翼翼地呢喃道：“奴婢多谢陆公子美意，只是……若公子贸然替奴婢说话，公主定会不悦，到时候岂不是……”

“哪里就那么直来直去地去求情了？”

陆凝之展颜轻笑，眉眼间尽是春水般的温柔，似乎是为了表现出亲近，说话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地握了握玉痕的手，“你放心，本公子会把握分寸的。”

只要他能笼络住玉痕，就不愁知道凌月的一举一动，这对于之后的计划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样的陆凝之让玉痕忍不住恍了恍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迟迟没能移开。

由于之前对陆凝之的印象太好，玉痕虽然愿意相信凌月的判断，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存了几分侥幸，希望是凌月多虑了。

然而一直到现在，陆凝之的所作所为都跟凌月所预料的如出一辙，没有半分偏差。

而这也彻底说明陆凝之就是狼子野心之辈，她不能也不该对这种人再抱半分幻想了。

玉痕恍神的模样落在陆凝之眼里，便是藏也藏不住的痴恋爱慕，配上对方此刻那个刻意表现出来的害羞表情更是天衣无缝。

是以并没有引起陆凝之的怀疑，只再关心了玉痕两句，就告辞往上书房去了。

转身之后，陆凝之面上的温润笑意很快被傲娇得意取代。

在他身后，玉痕的神情亦由受宠若惊变为噬骨的冷漠，去后殿用皂荚把适才被对方触碰过的手洗了好几遍，依旧觉得恶心倒胃。

勤政殿外这一幕，凌月暂时还不知晓，这会儿她已经到了凤栖宫。

对比着昨日，皇后的气色倒是还好，但眉宇间似乎残存着几分尚未消散的忧愁。

不等凌月问起，陪在旁侧的林嬷嬷已是先一步笑着打趣道：

“娘娘昨晚又梦见皇上中了箭性命垂危，半夜愣是给吓醒了，奴婢说梦是相反的娘娘还不信，直到今儿个一早知道皇上无恙的消息，这才算彻底踏实了。”

皇后心情大好，笑着瞥了林嬷嬷一眼，“行行行，你说的都对，本宫以后都听你的行了吧。”

“……”

这一瞬间，凌月心底压抑的痛苦几乎要破防。

好在她心智坚毅远胜常人，硬生生把就要喷涌而出的泪水给咽了回去。

只见她笑意如常道：“可不是，如今战况顺利，说不定父皇年前就能班师回朝，母后可要好好保养身子，若您有所清减，父皇看了心疼可是要拿月儿是问了。”

“你这丫头，连父皇母后的玩笑也敢开。”

皇后宠溺地在凌月额头上敲了一下，摆手示意林嬷嬷把殿里侍奉着的宫女带了下去，这才犹豫着开口道：“月儿，郭灏的事……”

乍然听到郭灏的名字，凌月刚刚舒展开的眉心再次微微蹙起，“郭家的人又来烦母后了？”

虽然凌月已经严令不许郭秦两家的任何人进宫来探望皇后，但这诺大的皇宫总有他们安排的人，想要递个消息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既然敢做，就别怪她顺藤摸瓜把人都给清理干净了。

“二叔连夜把人送进了宫里，我不想知道也难。”

皇后最是个心软的性子，幽幽叹了口气方才有些无奈道：“若真是郭灏杀死了荣蕙，要一命偿一命母后也无话可说，但你一定要仔细查清楚，绝不能因为这件事彻底跟郭秦两族结仇。”

说话的时候，皇后有意无意地加重了‘结仇’二字。

从古到今，外戚都是朝堂上不可忽视的势力。

若没了秦氏郭氏这两大世家的支持，反而还要处处提防他们在背后捅刀子，凌月这个公主的处境无疑要危险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