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反咬一口
“你……”
秦若明什么时候被下人顶撞过，正怒气冲冲地要骂玉痕，却见凌月放下手炉，缓缓站起身来。
“如果本公主没记错的话，秦家先祖是乞丐出身吧？”
“……”
围观的百姓面面相觑。
倒不是凌月信口胡言，而是凌月身上也流着一半秦家人的血。
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自揭短处，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然而凌月显然并不在意这些，只见她抬步走到秦若明面前，面无表情道：
“当年秦家公为了不被饿死，不得已参军吃饷，之后机缘巧合之下成为先祖皇帝近身侍卫，不计个人安危几次救了先祖爷的性命，这才被破例封赏了官职，后经几代苦心经营，方才有了秦家如今的繁荣富贵，这才过了百年有余，就尽数都忘了么？”
从无到有是自然规律，古往今来，有哪个世家大族不是从寒门起？
又有哪个朝代不是从乱世出？
就连如今不可一世的南楚皇室先祖，想当年也不过是他们姬姓皇族里的一介马夫。
想到这些，凌月只觉得越发悲哀。
先人们拼尽全力摆脱了卑贱身份，坐上了引以为傲的高位。
然而一朝得势，他们的后人却又把同样的苦难，加诸到那些曾经跟自己一样的苦命人身上。
如此循环往复，最终再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而这天下的苦难，竟从未有一刻停止过。
秦若明被凌月这番处处揭短，却又无法反驳的话气成了猪肝脸，咬牙切齿道：
“姬凌月，你可别忘了皇后娘娘也是秦家女，你这样诋毁秦家，岂不也在辱骂自己是卑贱之躯！”
“品性贵重是为尊，言行卑劣是为贱，仅此而已。”
凌月眸中闪烁着深不见底的冷意，继续跟秦若明对视道：
“秦氏家主出身微寒，我当朝太祖爷百年前亦不过是一区区狱卒出身，这一点，自本公主记事起就听父皇时常提及，以提醒自己不忘来时路，时刻谨记勤政爱民的初衷。”
“……”
要说之前凌月揭秦家的短，百姓们听来是诧异，那这会儿，就是十足十的震惊了。
自古上位者，最恨的就是别人提到自己曾经卑微的出身，岂不闻南楚先前那位母凭子贵，由侧妃晋为太后的老太后，只因身为皇后的儿媳随口提了一嘴其曾是先帝妃妾之事，就勃然大怒，不仅将皇后打入冷宫赐死，连带着皇后一族都被诛杀殆尽。
他们的皇上不仅毫不介意，还以此来教导公主。
如此胸襟，实非常人可比。
京城的老百姓虽然不至于人人都被勋贵欺压折磨过，却也是处处谨小慎微，生怕有任何行差踏错，如今听了凌月的话，有不少人感动地落下泪来，竟齐齐跪下，“皇上恩德天高海阔，吾皇万岁万万岁！”
“大家都起来吧。”
凌月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中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我皇族既为天下百姓所养，自该保天下百姓不受欺辱。”
这番言语，也是她不得已而故意为人。
秦若明顽劣不堪虽是秦家人教养无方的恶果，却也跟她父皇母后长年累月的娇惯袒护脱不了干系。
如今这人既是无可救药，那就在他死之前，发挥最后一点作用。
正好用他的卑劣狂妄来衬托出父皇不重皇权，一心为民的伟大形象。
如此，便可将百姓心里那股对朝廷敢怒而不敢言的怨气疏解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
秦若明越发语塞，瞪着两只大眼睛，活见鬼似地盯着凌月。
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连皇帝都承认自己是从微末而来，他这个皇亲国戚又算得了什么尊贵人？
凌月并没有再理会秦若明，只回眸看向萧既，淡淡道：
“萧大人，犯人秦若明既然已经承认了他草菅人命的事实，可还有资格大摇大摆地站在堂上说话？”
百姓们所求不多，要的就是朝廷严惩罪魁祸首的态度。
正因如此，她就更要堂堂正正地依律惩处秦若明，这样才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萧既稳坐京兆府尹之位多年，自不是傻子，他一下子就领会到了凌月的意思，使了个眼色，立刻有衙役上前押秦若明跪下。
“你们要对本少爷做什么！”
秦若明自是不肯，一边吵嚷一边挣扎。
不作死就不会死。
那两个衙役跟百姓一样，早就对嚣张跋扈的秦若明恨之入骨，趁其不备狠狠一脚踹在他小腿上。
秦若明也不是什么硬骨头，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
“月儿！月儿！”
秦若明怎么都没想到本应是来为自己撑腰的凌月会是这般态度，几番挣扎之下也算彻底死了心。
只见他一边鬼哭狼嚎地惨叫，一边骂骂咧咧地大吼。
“姬凌月，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明明是你指使我开赌场来捞银子，这会儿却倒打一耙，把罪责都推到我身上！”
哼，想让他自己背这个黑锅门儿都没有！
就算他死了，也要拉个人垫背！
凌月早就做好了被秦若明攀咬的心理准备，听到这话自然也没什么奇怪，是以并不见气恼，只淡漠道：“凡事总要有依据，你既说这些脏事是受本公主指使的，可有证据？”
“我当然有！”
既然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秦若明说起话来越发肆无忌惮，不无讽刺地冷哼一声：
“你这般阴险狡诈，为了不留下证据，每次传了信给我还要让小内监当面把书信收回去，我若不留上一手，岂不是早晚要被你做了筏子？”
听到这话，凌月微微一怔。
因为秦若明脸上的神色并不似作假。
更何况到底有没有书信往来一查就知，秦若明再蠢，也不会开这种轻易就能被戳破的玩笑。
秦若明一直盯着凌月，见状，只当她是心虚了，笑的越发肆无忌惮，“虽然说好了银子五五分，但我哪次不多给你一成，你竟然翻脸不认人，过河拆桥，那就让所有人看看你这掌政公主的虚伪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