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两个逃兵
凌月肩上已经背负了旁人难以想象的重任,如何能在这个时候百上加斤。
“公主命属下留在北境,听候言将军差遣。”
似乎知道对方一定会拒绝,暗卫不等言胥开口,已是一字一顿道:“公主说了,这是命令。”
公主说了,言胥将军一定不能有事,而他,就是保言胥平安的……最后一道防线。
言胥明白皇家暗卫从不以真面目见主子之外的任何人,如今既没有以黑布覆面,便是暂时认他为主的意思。
心里感念凌月的好意,也知反驳不得,只淡淡道:“起来吧。”
“是。”
暗卫朝言胥揖了一礼,见对方并没有交代他去做什么事的意思,便很自觉得闪到了暗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至于言胥,凌月的亲笔信很快被他贴身收了起来,注意力再次回到面前的地形图上。
身为人子,他固然为着父亲的病症焦灼伤心,但身为一军主帅,他身上肩负的又岂止是一个家庭的生死祸福?
所以,在眼下九死一生的危局面前,这份伤心很快就被强行压制到心底最深处的某一个角落。
仿佛飘落在额间的雪花快速融化风干,再也瞧不出半分痕迹。
然而这样的寂静很快被外面的喧闹和打斗声打断。
不等言胥出去查看究竟,就见林函抓了两个衣衫有些褴褛的士兵进来,愤愤道:“公子,属下抓了两个逃兵!”
额?
这些日子御寒棉衣不足,夏皇又因‘受伤’迟迟没有露面,军中人心难免浮动,但在言胥的诸般安抚动员下,士气已是重新振作起来。
之前每天都有人冻死的时候没有士兵逃走,怎么反而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逃兵?
事反常态必有妖,是以言胥并没有立刻处置这两个人,只是淡淡道:“让他们抬起头来。”
“是。”
这两人倒是都有几分胆色,待林函让人松了按住他们的手,就立刻抬起头来把脖颈梗了起来。
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架势。
当然,还有对言胥这个统帅的不屑。
这会儿功夫,言胥的目光已经在这两人身上扫过。
左边的男人身材魁梧,一脸络腮胡子,眼神凶神恶煞,看起来很有几分武功底子。
右边的男人跟左边的正好相反,整个人精瘦地活似一根行走的竹竿,几乎只剩下面皮的脸拉的老长,一双眼睛虽然小的只剩下一道细细的眯缝,却透出机灵的精光。
总之,这两人往门口一站,绝对是辟邪的好材料。
除去外貌不论,这两人身上都有股油烟味儿,脏兮兮的衣服上也沾了不少油渍。
不必说,应该是炊事班出来的伙夫。
言胥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但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络腮胡子被他看的浑身发毛,却也不肯示弱,只梗着脖子冷嗤道:
“哼,我们都是铮铮铁骨的汉子,哪怕人头落地也不会皱一下眉,谁要跟着你这个没胆量的主帅在这里冻死!”
若真如此,当真是死不瞑目!
“这么说,倒是本将军耽误了你们?”
言胥差点被这两人气笑了,但这个时候显然不合时宜,是以并未表露出分毫,只淡淡道:“你们要如何?”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亏你还是世家大族出身,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细竹竿’跟络腮胡子一样,丝毫没有已成阶下囚的自觉,反而十分嫌弃地白了言胥一眼,
“如今河上都结了冰,我们只需要在夜色的遮掩下穿着冰刀鞋滑到河对面去,神不知鬼不觉地烧了北狄的粮草,北狄军队必然大乱,总比干耗在这里冻死强!”
言胥看了林函一眼,林函会意,往那人胸襟里摸了摸,果然找到了打火石和引火用的白磷。
加上身上的火弓箭,想要做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你以为北狄人一个个都是泥做的,粮草是你说烧就能烧的了!”
不等言胥开口,林函已是忍无可忍地一剑鞘敲在那人头上狠狠敲了一下。
倒不是他格外聪明,而是同样愚蠢的问题,他前几天就问过了,是以越发理直气壮地训斥这两人,
“北狄自上次粮草被烧之后,北狄人早学了咱们的法子,把粮草按人头分发了下去,别说你得不了手,就算得手,从现在烧到天亮也烧不完!”
若打仗都这么轻松,还有什么对峙厮杀,都改成放火得了!
“你试都没试,怎么知道烧不了!”
络腮胡子一双眼睛紧紧瞪着林函,显然并没有被说服,“兵贵神速,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他们被围困在这里,没有棉衣不说,粮草眼瞅着也快要见底了,若再不想法子突围,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横竖都是死,倒不如跟敌人同归于尽,至少还算有些价值。
林函看出来这家伙是个一根筋,倒也不想跟他吵,只冷冷道:“你们既然有这想法,为何不来跟将军回禀,而要偷偷行事?”
‘细竹竿’咬了咬牙,沮丧道:“我们说了他会同意么,他只会让我们继续等死!”
他们何尝不知道这一次出去凶多吉少,但危急关头根本顾不了那么多,哪怕烧不了粮草,也能拉几个敌人当垫背的。
这样的话,无疑是在质疑言胥这个主帅的权威,若真按军法处置,足够‘细竹竿’死一百次的了,然而言胥却并没有动怒的意思,只淡淡道:“松绑。”
“公子……”
林函诧异地抬眸看向言胥,见对方神色平静显然另有打算,只得默默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抽出手上的宝剑把两人身上绑着的麻绳砍断。
早在被林函抓到那一刻,络腮胡子和瘦竹竿就做好了人头落地的准备,如今轻轻松松被放开,反倒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呢喃道:“你不杀我们?”
言胥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微微挑了挑眉:“你们不是擅长滑冰么?”
额?
络腮胡子和瘦竹竿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地疑惑道:“言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