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拜师礼
第二日沈筠曦并没有急着出门,先去沈曼的院子里陪了一会儿。
沈曼身子康健许多,也有力气打理庶务,但沈筠曦怕她累著,一应的事情寻了两房可靠的妇人子帮着操持,苗嬷嬷与拂柳盯着便行了。
“我还道你这些年,许是什么都没有学。”沈曼这话事出有因,她不是没听过外头关于女儿的传言。
沈家女是草包一枚,远不如她生母年轻时候。
沈曼再不相信,可瞅著女儿瘦弱的模样,也不得不信。
沈筠曦也不解释,与沈曼撒娇:“娘如今醒了,可都该知道了?前日我得了一把好琴,回头让人送到您这里,您从前不是最喜琴的么?”
说起琴,沈曼有些苦涩,目光看向不远处,许久,才淡淡的叹一口气,摇头道:“罢了,久不抚琴,早就忘了。”
沈筠曦抬头好奇的看她,想问,可最终什么都没有问。
又去沈筠宁处,这会儿差不多是要上学的时候,但沈筠宁不在卧房。
“侯爷去了哪里?”
李留正在扫院子,听到问话连忙过来行礼:“回禀大小姐,侯爷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且在后头林子里念书呢。”
沈筠宁的院子后面,有一小片竹林,十分雅致。
“这会儿差不多该要念完了。”李留抬头看看日头,又加了一句,“大小姐放心,阿武伺候着,不会叫侯爷冻著热著。”
“你倒是贴心。”
沈筠曦径自走到一旁的石桌前,李留连忙上前,用袖子将石凳擦拭干净,才请小姐入座。
“奴是侯爷的奴仆,自该处处想着侯爷。”
“嗯,你家侯爷最近几时起,又几时歇?”
“回禀小姐,侯爷近日勤勉,寅时末起,子时下刻方歇。”
沈筠曦整个脸都皱起来,寻常人家只有家主和忙碌的主母方得寅时便起,而戌时末,一般人家便都歇了。
宁儿不足十岁,寻常十岁孩童,总归是要辰时才起的。他这般勤奋学习,岂不是一日只能睡两个多时辰?
“中午可歇?”
李留愣了愣,旋即笑起来:“小姐,侯爷白日在书院里,奴并不知他是否歇息,不过休沐之日,倒是未曾见过他午时歇著。”
说话间,沈筠宁已经回来了。比起从前跳脱模样,他内敛了许多,瞧着很是深沉,只也因此眼神不如从前灵动。
“姐姐怎么来了?李留,姐姐来了你也不叫人喊我?”
沈筠曦摆摆手:“我将将过来,听他说你在念书,便未叫人打扰。”
沈筠宁将手中的书递给沈筠曦:“夫子说笨鸟先飞,我做不成那笨鸟,学业差距太大了,不过这些日子用心下来,果真很有进益。”
“宁儿喜欢读书么?”
沈筠宁脸色微变,垂头无奈的叹一口气:“喜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总归人人都要学的,我也得学。”
时辰不早了,随从收拾好一切,过来请沈筠宁去书院。
比起之前的抗拒,如今的沈筠宁很是平静,淡定的同沈筠曦道别,便要出去。
“我同你一起。”沈筠曦道,“今儿我正好要出门,也是去书院那边,同你一起吧。”
路上,沈筠宁一直问姐姐这两日比试的事情:“我听他们都在议论你,我心里十分高兴。比起姐姐,宁儿差远了,不过姐姐不必担心,宁儿一定会努力的。”
如同靖王所言,沈筠宁眼下的乌青很明显,阿武倒了茶喂到他口里,他一口便喝了。
虽是同坐一辆马车,但沈筠曦与沈筠宁分坐两旁,离得并不算近,可也立刻闻到,茶的苦味几乎是冲鼻的。
“你饮这般苦的茶,小心伤了胃。”
沈筠宁点点头:“宁儿省得,记住了么?往后休要泡这样的浓茶。”
到了书院,沈筠宁与姐姐道别,拿著书包便进去了。上课的时间,各府的小厮进不去,只能在书院外候着,待得午时休息,他们方能进去伺候。
沈筠曦看着弟弟的背影,沉稳有力,可脊背却不似从前那般挺直。
那样的浓茶,一定是为了防止太困,多饮一饮便能撑下去。一日两日如此,并不算什么,可弟弟显然是日日如此。
“姑娘,快到约定的时辰了,您不过去吗?”
沈筠曦收回目光,扬手道:“走吧。”
到了琴室,沈筠曦下车进去,果真见着韵音在里面,正在与旁人谈论一把古琴。
“夫子。”沈筠曦唤了声,与他互相见礼。
“沈小姐来了?可来瞧瞧这把古琴,虽说不算出名,但琴音悠扬,不逊其他。”
沈筠曦看看琴,伸手在琴弦上抚了抚,方问:“可否一试?”
掌柜的点头应道:“小姐只管试试便可,不过方才有人试过,且让小人先调一调音。”
“我来吧。”韵音不假人手,爱惜的将琴身擦过,方打开琴盒,小心翼翼,一根弦一根弦的将音调好了,他自己先试了试,方摆好,让沈筠曦过来弹。
沈筠曦随意弹了几句,便觉得此琴绝妙,音色古朴自然:“这琴十分适合夫子,夫子赠我琴,我无以为报,便也将此琴赠予夫子吧。”
这把琴比之前韵音送给沈筠曦的要厚重且更大些,的确适合男人。
韵音也不推却,坐在一旁的琴凳上:“我与你一同抚琴,试一试。”
两人便一起弹奏,沈筠曦为主,韵音为辅。
这时候沈筠曦不得不感慨,果真一山更有一山高,韵音不愧为夫子,不仅琴艺绝佳,而且十分懂得如何作为搭档的谦让。她为主的时候,韵音的手压得低,只做配音,而辅助的音段,韵音又能及时扬起,浑厚的音律,比她独奏之时更为好听。
一时间琴室内的几位少年都呆愣住,许是没想到只是逛个琴室,就能听到这般动人的琴音。
一曲终,沈筠曦站起来,对着韵音鞠躬下拜:“夫子音色一绝,学生需学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韵音颔首笑道:“我可未曾答应做你的夫子。”
“既然受了拜师礼,岂有反悔的道理?”沈筠曦爽朗一笑,示意翠竹付钱,这把琴,不仅是还礼,还是拜师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