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他都知道
顾柔嘉持刀而立,山风吹起了她因为厮杀而散下的头发,露出了那双满是杀意的眼睛,竟震得再无贼人敢上前一步。
两方就这样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一身披银袍,带着面具的人走了出来,声音沙哑如破锣,“你是何人?”
顾柔嘉冷笑一声,只见她腰杆如银枪,明眸如皓月,肆意张扬的举起长刀,一字一句道,“顾家嫡女顾柔嘉。”
“她是顾将军的……”黑衣人里爆发了一阵骚动。
顾柔嘉暂时松了口气,心中祈祷着救兵快点到,否则,就算她是铁打的,也抗不住这一波接一波的车轮战。
银袍看了看山下,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杀了她。”
梁子已经结下,若就这样放她走了日后必定不能善了,不如斩草除根来的痛快,只要做的干净些,就算顾家追查,也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就这点本事吗?”顾柔嘉直接猜到了他的想法,挥刀砍掉一人胳膊后嘲讽的勾起了唇角,想借此拖延时间。
银袍并未上当,冷笑着从地上随便捡了副弓箭后对准了她。
顾柔嘉看见了他的动作,却被黑衣人逼得根本躲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箭矢射向自己,她不甘心的闭上眼睛,以为自己今天必死无疑,结果只听见了一道兵器相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她睁开眼,心中划过了一丝震惊。
是……宋轻言?
顾柔嘉有些疑惑,但此时不是说话的时机,两人对视一眼后,背靠背面向了敌人,谁知那银袍看到有人来,竟带人撤走了。
危险暂退,顾柔嘉心中的那口气一松,便靠着树坐到了地上,若不是怕死在这里丢人,她根本撑不到现在。
看着她身上被血浸染的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衣衫,宋轻言心中缓慢的疼了一下,他捏紧拳头,在心中那道堤口崩塌前抑制住了自己。
“来的怎么是你?我三哥呢?”顾柔嘉靠在树上不敢动弹,身上的伤口被风一吹,如同洒了盐一般,疼得钻心。
“先下山吧。”宋轻言别开眼睛,半跪在了地上,“我背你。”
顾柔嘉愣愣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猛然回神后移开了视线,声音中夹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打斗时并未伤到腿脚,就不劳烦小叔了。”
她每说一个字,心中都是穿刺般的疼,宋轻言的回头她终是等到了,可惜来的太晚,她已经不需要了。
顾柔嘉说完,一脚踹开腿边的尸体,杵着刀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真的放下宋轻言了吗?
不,放不下,她心中全是用力爱过他的痕迹,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抹掉的,但从父亲为她断指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一个人犯错,后果是要骨肉血亲来承担的。
宋轻言就跟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固执的将她拦下,黑白分明的桃花眼中闪烁着顾柔嘉看不懂的情绪,两人就这样僵持在原地,谁也不肯让步,
顾柔嘉从未像今日这般平静的看着他,以往或是期待,或是欣喜,但从未像现在这般,平静的如一潭死水。
宋轻言雪白的衣袂被风扬起,月光透过树枝斜打在他肩上,将那捏在剑柄上用力到泛白的指尖藏在了阴影中,许久,他克制住所有情绪,挡在了她身前。
“我背你。”
“你受伤了走不快,若那些人再杀回来,你我都有危险。”宋轻言没有再给她拒绝的余地。
顾柔嘉捏紧拳头,在他固执而隐忍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宋轻言的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平坦温暖,很容易让人产生依赖感,她闭上眼睛,就这样静静的伏在他肩头,感受着他身上独有的清冽气息。
山间的风总是绵延不绝,看着被扬起纠缠在风里的发丝,顾柔嘉控制不住的落下了眼泪,一发不可收拾。
感受到肩头传来的湿润感,青年的步子顿了顿,一瞬后,又坚定向前。
她的心意热烈而直白,宋轻言怎会不知,只是他年少轻狂,总想着等自己功成名就后再去提亲,以至于后来生出了别人都知晓她爱慕自己,便是再等等也无妨的混蛋念头,所以……顾柔嘉无罪,错在他,错在他太过自负,错在他看重功名利禄!
她说他是君子,霁月光风,不萦于怀……他担不起,今夜是他僭越,且让他放肆这一回,日后便好好守着她和兄长过日子,以此赎罪吧。
等顾柔嘉平复情绪后,宋轻言将她放到了山路上,起先她还有些不明所以,待看到从草里窜出来的人影后,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你回来了!!”
“有没有受伤?”
余归晚此时哪儿还有国公府嫡小姐的样子,衣裙被树枝刮的看不出原样,发髻上的金簪也不知所踪,脸上除了土之外还有一道格外显眼的血痕,顾柔嘉看的心中一酸,抬手抱住了她,“没有受伤。”
经历了一夜的生死艰辛,余归晚本就在强忍着快要崩溃的情绪,现下被她一抱,当下便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你、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便也抹了脖子同你一起死,免得黄泉路上,你孤身寂寞。”
她哭的厉害,顾柔嘉又不会哄人,只得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宋轻言。
宋轻言眉梢一挑,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两步,意思很明显,面对被吓傻了的人,还是女人!他也没辙。
耳边的哭声越来越大,顾柔嘉急中生智,捧住她的脸一把转向了宋轻言,“快别哭了,还有人在呢。”
余归晚向来注重形象,见有外人,跟戏法变脸似的止住了眼泪,“适才多亏了小宋大人,说再多谢字也是无用,这份恩情,余家记住了。”
话题转的如此之快,宋轻言险些没反应过来,他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将视线放到了二人身上,“方才行事匆忙,没来得及问,你们为何没在寺内就寝安歇,反而跑到了山上?”
闻此,顾柔嘉猛地瞪大了眼睛,伸手就要去捂余归晚的嘴,然慢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