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不是大夏人

顾柔嘉指着太医身后，见他还不回头，情急之下挥起拳头，一下将他打到了床边。

虽然她只用了两分力，但太医还是如同被打的陀螺一般转着圈趴到了床边，正好与悠悠转醒的余归晚对上视线。

余归晚只醒了一会儿，昏昏沉沉的吃了药后便又睡了过去。

在太医保证余归晚暂无大碍后，顾柔嘉才卸下心口大石，不等女医官给自己处理好伤口，就伏在小榻上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的并不安稳，一直梦到有人织了天罗地网，意图捕杀自己，偏她无论怎么逃，最终都会回到原点。

所以当宋轻舟端着药进来，见到的便是顾柔嘉身泛虚汗，喃喃呓语的模样。

看着少女蜷缩在一起颤颤发抖的模样，宋轻舟只觉得呼吸一滞，就像是有人往他心上狠狠扎了一刀，疼得他喘不过来气。

顾柔嘉的心结他岂会不知，只是她的性子太过刚烈，凡事过刚易折，她还小，不是面对那些脏东西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顾柔嘉才摆脱了那个压抑到她快要窒息的梦境，当寺里钟声响起的刹那，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斜阳打进屋内，照在了床幔上的一角，寺庙内独有的香火味儿萦绕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看着坐在圆桌旁翻看佛经的青年，顾柔嘉眨了眨眼，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醒了？”

在她走神的功夫，青年已经放下佛经走到了床畔，语气一如落在他肩上的夕阳般温柔缱眷。

“渴了。”她眨眨眼，艰难出声。

一口气喝下半壶温水后，顾柔嘉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她下意识的想伸个懒腰，惊奇的发现伤口好像没那么疼了，她小心抚上肩膀，不可思议的皱了下眉头，“我睡了多久？”

“两日。”宋轻舟掩去眉眼间的疲倦，挑起唇角笑了一下。

这个回答就像是一道惊雷劈到了顾柔嘉头上，她先是盯着窗外的树枝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跟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抓住了身侧之人的袖子。

“大礼推迟了，你先用些斋饭，这两日发生的事我一件件跟你说。”宋轻舟知道她想问什么，但眼下重要的，是让她先把饭吃了。

顾柔嘉没有理由拒绝，尤其是那自从她醒来后就一直闹意见的肚子。

斋饭是宋轻舟一早就让人备好的，为的就是能让顾柔嘉醒来后第一时间吃上，他原先还担心顾柔嘉会因为置气而拒绝他的好意，事实证明他想错了，因为他家夫人一看到斋饭，就跟山坳子里的狼崽似的，嗷嗷的眼里直冒绿光。

顾柔嘉虽然饿狠了，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还是让她勉强维持住了形象，动作是急了些没错，好在吃相并不狼狈。

直到……

“噗——咳——咳咳咳——”她措不及防的喷出一口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宋轻舟说，太子认定刺杀余归晚跟赵无眠的死士出自晟王之手，并与晟王佛前对峙，晟王喊冤无门，一怒之下竟将王太傅家的女儿送到了太子床上，直听的顾柔嘉一愣一愣的，目瞪口呆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她心中的震惊和无语。

“真是晟王做的？”她擦了擦嘴边的粥，仍旧不敢相信，晟王是什么人，论机智和谋略，太子就是先跑八条街也越不过他，他、他竟也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

宋轻舟点点头，眼中映着她的一举一动。

“也就是说，大礼延迟，并不是因为没抓到凶手，而是……”顾柔嘉抽了抽嘴角，这事儿简直是开天辟地来的第一桩。

单看这一件事的话，晟王可谓是赢得漂亮，所有人都知道王太傅的女儿爱恋太子，甚至已经到了痴狂的地步，而太子嫌王太傅没有实权，更嫌王小姐生的不够貌美，所以就算王太傅撇下老脸亲自去皇帝跟前求他为自己的女儿赐婚，由于太子死活不点头，这事儿也就一直没成。

如今晟王这一出手，不光叫太子失了清白，更是断了太子对未来岳家的倚仗。

虽然可能会让世人诟病，但这好处可是实打实的，顾柔嘉摇摇头，心中不由得佩服起了晟王。

待她平复下震惊后，宋轻舟又叫人重新来给她换了药，之后才告诉她太子将赵无眠跟余归晚挪到了他住的院子养伤，十步一人的守着，便是神仙也难逃。

“太子殿下还真是……”顾柔嘉咂舌，夸人的语句涌到嘴边，愣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万香节出事，太子受责已是必然，他不将自己从中撇开就算了，竟还把人接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真是什么？”宋轻舟挑眉，不怀好意的拉长了语调。

“大智若愚。”

“……”

顾柔嘉也不想这样贬低一国储君，但她现下能想到的并且应景的词，只有这一个。

收拾好后，夫妇俩一起去了太子的院子，不过太子正忙着处理跟王家小姐的事，没工夫搭理他们，面都没露就让他们进去了。

“阿晚？”

宋轻舟是男子，不方便进余归晚的禅房，两人便在门口分了道儿，他去看赵无眠，她来找余归晚。

进门后，顾柔嘉一眼就瞥见了耷拉着小脸坐在窗前的人，心疼的同时又觉着新奇，在她的印象里，余归晚虽然有点胆小，但一直是骄傲不可攀折的，至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情绪低迷过。

“阿晚？”她放轻脚步，又唤了一声。

谁知余归晚听到她的声音后，竟还一动不动的坐在窗前，“赵无眠怎么样了？”

“应该比你好。”顾柔嘉走过去，撩开衣摆坐到了窗台上，伸手勾住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啧道，“看着确实需要补补，你等着，我一定去给你抓条大鱼来补气血。”

“我想起来了。”余归晚抓住的她手，漂亮的眼睛里再无平日半分光芒。

顾柔嘉心中一沉，转而将手放到了她肩上，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道，“是谁？”

“不是大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