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再遇叶朝言

宋轻舟倚在织锦云丝靠枕上，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在烛光下愈显深沉，“她可曾说过什么？”

常青面色一滞，僵硬的摇了摇头，“不曾。”

“罢了。”

风吹动烛火，将他握着书卷用力到泛白的指尖隐在了暗处。

将军府，顾柔嘉陪着父兄和老祖用过饭后，便回了自己的昭月轩，门前站着一早就守在那里的红缨银月，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两人也不敢多言，伺候着梳洗后便退出去了。

屋中，顾柔嘉披着薄衫，倚坐在窗前的小榻上，将屋中的摆设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窗外的虫鸣声代替了鸟叫，她才轻叹着起身，取出了柜子里的男装和束胸。

更深露重，她寻了一路，才在某个巷子里找到一家灯光微弱的酒馆。

铺着青石板的巷子幽暗狭长，一只用破布做成的旗子上写了个歪歪扭扭的酒字，挂在在某扇不起眼的门前飘荡。

顺着男人谈笑划拳的声音，顾柔嘉停在了这扇略显破旧的门前，正当她犹豫是否要进去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替她做了决定。

门被推开，顾柔嘉借着屋内的灯光，看清了身后之人的脸，“叶……”

她皱了皱眉，怎么都想不起来后面那个两个字，那人反叫出了她的名字，嗓音清亮，语气上扬，“顾小五，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朝言兄。”顾柔嘉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之所以起这个名号，是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人了，没想到京城的地界儿竟这么小。

“上次我说什么来着？”叶朝颜一面自来熟的搂住她肩膀，一面将她拉到了酒馆内的空桌旁，“你我有机缘，自会再见面，怎么样，没说错吧？”

顾柔嘉抽了抽嘴角，伸手拍掉了其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与叶兄确实有缘。”

能不有缘吗？在这个点儿，这个犄角旮旯的巷子里都能遇到，不是有缘是什么？

“得，那就什么都别说了，今儿这顿酒，我请了。”叶朝颜说完，扭头冲里面的角屋喊了一声，“老板，上酒！”

“来嘞——”

娇媚至极的声音从角屋传出，顾柔嘉惊讶的看过去了一眼，这酒馆的老板，竟是个女的？

老板娘的长相一如她的声音般娇媚，尤其是走路的时候，那腰扭得，就跟水里的蛇似的，看得人心里痒痒。

“叶少侠？”老板娘过来，看到叶朝言后，话里添了几分亲切，“你可是有段时间没来了……哟，今儿还带了位俊俏的公子哥儿呢？”她话音一转，将视线对准了顾柔嘉。

“我这兄弟不经世事，你可别吓着他了。”叶朝言说完，取下腰间的荷包扔给了她，“上最好的酒，今日我要同我这小兄弟一醉方休！”

“得嘞，今儿晚上，我的酒仅供着你们喝。”老板娘收了银子，愈发娇媚的往他身上贴了一下，语气魅惑到让人恨不得醉死在她的石榴裙下。

老板娘动作快，不等顾柔嘉找借口开溜，就抱来了两坛尚未拆封的好酒，至于为什么还没喝就知道是好酒，那是因为顾柔嘉老远就闻到了它的的香味。

酒香清冽，入口醇厚，只尝了半盏，顾柔嘉便不想走了，那边叶朝言见她放下警惕，将酒碗抬到了她跟前，“来！”

“干！”顾柔嘉将酒倒满，展开笑颜跟他碰了一下，后仰头一饮而尽，这酒比棠梨雪烈的多，可她喝着，却觉得无比畅快。

“小五失礼，相识一场还不知叶兄从何而来，所为何事？”三盏酒下肚，冲散了顾柔嘉心中大半郁结，今朝有酒今朝醉，一人独饮哪有两人相酌来的畅快？

叶朝言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如画的眉目间染了抹惆怅，“父母年迈，回来尽孝罢了。”

如果只是尽孝，又何必这般伤神？顾柔嘉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没多问，只举起酒碗，敬了他一盏。

见她这般，叶朝言心中一松，扬起眉梢笑了笑，自有三分邪魅，七分侠气。

“少主，我们的人已经数日不曾收到余公子的消息了。”一黑袍男人自窗口跃入房中，冲桌案前执笔疾书的人行了个大礼。

宁观棋眉梢未动，笔尖不停，“可派人找了？”

“找到凤霞山一带，便再无音信了。”男人语气焦急，余公子虽不曾在商会中任职，但他担着宁氏所有的情报来源，他一消失，情报堂群龙无首，根本运转不起来，短短几日，已经错过数十笔生意了。

看着自家少主云淡风轻的模样，男人咬了咬牙，道：“离凤霞山最近的官道旁，有打斗过的痕迹，且地上留有半颗未烧尽的烟丸，底下人正是沿着那里的血迹，一路寻到凤霞山的。”

墨凝于笔尖，宁观棋缓缓直起了身子，语气冷若冰霜，“你说什么？”

“余公子可能出事了，情报堂群龙无首，少主……要早做定夺。”男人迅速说完后便低下了头，余公子跟少主的情义堪比亲兄弟，这样说肯定会惹少主不快，但为了宁家，他不得不说。

凝墨自笔尖滴落，坏了一纸好字，宁观棋却不在乎，他深吸一口气，将价值不菲的紫檀狼毫随意掷了出去，缓步走到了那人身前，“吩咐下去，情报堂一切事宜暂由云初代理，再点三队人马，随我去接余欢。”

“少主……”男人惊愕抬眸，刚想劝说，便看到了他那蕴满了杀意的双眸，当下打了个寒颤，将喉间的话吞了回去。

风云骤变，当顾柔嘉与叶朝言喝到一半时，外面突然响了声闷雷，接着便是携狂风而来的暴雨，狠狠淹湿了京城的地面。

突如其来的雨声，让顾柔嘉恢复了稍许神智，她撑起脑袋，抬眸撞进了一双半分迷离都没有的视线里，她抽着嘴角，看了看对面一派清醒的男子和脚下空掉的酒坛，摇了摇头，“不、不可能！”

然而，她只清醒了这一瞬，说完那句话后，便在震耳的雷声中睡了过去了。

顾柔嘉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躺在床上的宋轻舟却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