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私心难辍,邓郎筹谋何事苦?(上)
孟远等人回到县衙后,才知柳白逃走了,他的亲信李小鱼也死了,灵县这一场乱哄哄的叛乱如同半路哑火的炮仗,炸得急促,灭得无尾。
几个看守的侍卫被责打成伤,趴在榻上细细想了今日出入牢狱中的人员,有医官,有送饭的禁军,再有就是高侍郎和邓度支进出过,便再无别人,虽然心里有疑惑,但也不敢多言语,只得认罚。
只是他们不知的是,今日邓之绾在县衙大狱内,也如他们一样,委曲求全,更多些身不由己。
在孟远和梁陌等人从冷水寨归来之前,高运卿已将柳白捉拿回县衙,柳白见邓之绾也在此处,便悄悄递了封密信到他手中。
“邓度支,你可看好了,这可是令尊的笔迹。”一直待在县衙查看青苗之法施行卷底的邓之绾,被柳白拿出的密信剪断了理不清的思路。
“我可以杀了你!”儒雅如舒柳的邓家大郎,终于也说出了取人性命的言语。
“我为邓尚书死侍,性命去留只在旦夕,只是此次同我起事的好几名亲卫还在等我,原本我打算亲自将他们一网打尽,如今他们若等不到我,却等到那高侍郎或梁少卿,那邓尚书这些日子在灵县撒下的网,捕的可是在他自己!”
柳白的一番话让邓之绾无言以对。
父亲,堂堂兵部尚书,为何总要与官家为敌!自己初入朝堂时立誓要随着年轻的官家开一翻新气象。为了避开父亲的眼目,特意选择了掌管财政的三司供职,不想如今还是被卷入这祸乱的旋涡。
终究还是来了,这此前自己一直担忧的两难境地,邓之绾心底的大石更沉了。
挑动叛乱,构陷皇亲,算计圣上,哪一条都是祸及全族的罪行,如若真被人查出蛛丝马迹,自己就是家族的罪人。
而若放走柳白,那从今往后,自己就算弃了官家,站到父亲等人铺开的棋局上。
“公子,清言姑娘从京城来信了。”送信的亲卫,叫走了陷入犹豫的邓之绾,临走之前柳白还喊了句:
“邓度支,可要快些决断,那些流窜在外的匪兵可是等不得的。”
拆开清言的信,娟秀的小楷所和的自己离京前送去的词,用韵工整,思念款款,言轻意隐。
阑珊的词意让邓之绾心宁静了片刻,曾经心悦的姑娘,如今未过门的妻子此刻定像许多待嫁闺中的女子一样,盼着自己归京后,长街花桥看尽红烛喜,从此为她描眉添妆秀。
“度支大人,节度使大人李昊和高侍郎今晚要在园中设宴,小人特来通传,请度支大人一同赴宴。”
“好,我自会去。”
邓之绾放下清言的书信,从桌案上站了起来,这宴会自己终要去的!
奔走作战,军士皆疲累,听闻宴饮,便都活了过来,都在忙着杀羊煮酒,只等梁少卿解救宁清侯爷归来,便可在此痛饮,一醉放休。
宴还未开,看押柳白的禁军跑来禀告高运卿:
“那贼匪李小鱼在屋中咬舌自尽,快断气了!”
“快传随行医官,快!”还未审问出只言片语,怎能让贼匪轻易死掉。
随行医官到了,却也无能为力,李小鱼被横着抬了出去,柳白被塞住了口,更加紧实地绑在柱子上。
酒宴还未铺开,看守禁军就收到了厨房送来的酒,钥匙在手,囚犯被捆,万无一失。
宁清侯爷快回来了,高运卿还未卸下盔甲换上便服,就收到手下人的禀告。
柳白逃了!关押的屋子毫无痕迹,若不是开门送饭,哪里能发现,他柳白仿佛蒸发一般,逃了。
高运卿得知消息后,焦急更兼懊恼,本想取消晚上的宴会,可是酒菜皆备好,将士们都等着畅饮,宁清侯爷在贼匪处受惊,自然要设宴压惊。
酒未过三巡,高运卿便借故离去,一样离席的还有邓之绾。
回房后,邓之绾一直关注这高运卿那边的动向,所幸一直没有抓回柳白的消息。
高运卿怀疑过是否自己手下人有奸细,故意放走了人,可转念一想,这都是自己从京城带来的兵,负责看守的更是自己的亲信,当不会与灵县的乱民有何关系,心中疑惑万分。
但是知晓柳白曾与兵部暗中有往来的孟远等人心中已有分辨,但是无凭无据,不便明说,便只找今日的看守侍卫问了今日柳白抓回后所发生之事。
据高的侍卫所言,今日将柳白和李小鱼抓回后,为防止二人逃脱,特意将二人单独关押在县衙西北角的封闭牢房内。
该牢房专门为关押一些身手不凡之人所设,牢门厚重,牢房内除了捆人的柱子和一张草榻,再无他物。
“本来都相安无事,只那李小鱼突然在狱中咬舌自尽,然后传来医官后便生出了许多事,想是那柳白趁乱逃了,只怕咱们也有人为他做掩护!”
侍卫话语一落,一旁同他一起看守的另一名侍卫即刻对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失言。
孟远和梁陌二人听了这话,便更明白了几分,梁陌顺势问道:
“如何生了许多事?”
“李小鱼自尽被发现后,我们差人传了医官,可是医官到后,就说李小鱼已经不中用,我们便差人将李小鱼抬了出去,将牢门依旧锁上,过一会有人来送饭,一进门就大喊贼人跑了,我们一看,原本捆在柱子上的柳白消失不见,且地上落了好些被割断的绳子,我们知是柳白跑了,便立即带人追捕,可惜无果。”
“中间只有医官和那些抬李小鱼的禁军吧。”梁陌问了一句。
“我们也怀疑是医官或那些抬李小鱼的人做了掉包计,便赶忙在追去搜捕,可是满城都搜遍了,审问过医官和抬尸的人,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那李小鱼的尸首呢?你们可确认过”孟远也问到。
“怕的就是掉包计,在李小鱼尸首被抬出去的时候,我们特意确认过,那李小鱼尸首,且那时柳白确确实实还被捆在柱子上。”
听完看守侍卫的话,孟梁二人都知晓,显然李小鱼的死就是要为柳白换一场乘乱逃走的机会,而这乱柳白一人造不了,定是有人相助。
可偏偏他们二人本与兵部不关,更无权限细细追查,即使心里猜到是谁人乘乱放任,一时间也无可奈何,且有兵部做后台,柳白此刻定已经如归林之鸟,难得踪迹了。
果然,任凭高运卿全城戒严,搜捕了好几日,都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