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双聘同娶,清言忍痛亲退婚
“侯爷,都知严允的档案在此。”
任羽去宫中调来了严允的档案,他如今知道孟远那日去邓尚书府中佯装愿拿死侍换其撤废后劄子的目的了,是为争取时间,查看皇城司的严都知。
“十岁入宫,无家人,不好下手。”孟远翻看完严允的档案,
而一旁的任羽,犹豫片刻,对孟远小声道:
“侯爷,我听宫中的侍卫传过,严允爱慕刘婕妤已久,或许此事可为我们所用。”
宫庭的帷幔底下确实有许多见不得光的心思,而大都只是许多可怜人的无奈和辛酸罢了。
深宫不易,孟远本愿意用此事来解救同困深宫的家姐,但是眼下似乎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而朝堂这几日,废后的劄子确实少了,又值和谈在即,所以廷议之时,废后之事便也暂时搁置了。
下朝之时,邓璋紧跟孟远,提示他该归还两名死侍了。
“放心,今夜亥时,邓尚书可派人在城外陌桑亭接人。”孟远低声留下一句话便走了。
到了亥时,柳白和另一死侍被送到了陌桑亭,押送之人不是任羽。
任羽被孟远连夜派出城,去迎接即将抵京的清乐。
当日孟远在庆州接到梁陌来信后,便快马加鞭归京,清乐便和随行队伍落在后面。本来有监听军的护卫,清乐并无安危之虑。
但自从孟远准备将庆州之行途中的事件翻到台面后,便不免担忧邓璋等人打清乐的注意,所以便派任羽出城迎清乐。
而陌桑亭附近,暗处埋伏好的侍卫一见到宁清侯府的车靠近,便先走出两人去交涉,其余近卫借机从暗处杀出。
他们的目的不是同宁清侯府的近卫较长短,而是要取车中两名死侍的性命。
邓璋有备而来,宁清侯府的近卫寡不敌众,柳白和另一名死侍手脚被捆,困于车内,被乱刀砍杀。
而暗处两双眼睛目睹了这一切。
“你让人易容成我的模样,还带我到此,便是让我亲眼看到这一切,可我既为死侍,便不在乎生死。”
“可你还是跟我来了!”
…….
天亮后,陌桑亭发生的一切随夜色消散,东京城内热气初腾的街道上驶进了一辆风程仆仆的马车,那车内的人正是清乐。与其一同进京的还有一对母女,而元阳则因想继续为章楶改进军械,便留在庆州,暂未归京。
马车穿过几条街道,在林府旁的转角处停下,马车内走下一个衣着清素的妇人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林姑娘,多谢一路相护,待我寻到夫君,定再登门相谢。”那妇人对着掀开车帘的清乐拜谢到。
“莫要客气,大嫂子,如在京中有何为难之处,就来林府找我。”清乐探着头,对着母女二人说到。
待那母女人人走后,清乐看了看四周,对骑在马上的任羽说了一句,
“任羽将军请过来,有事相请。”
任羽看了看一旁的随行监听军,下马靠近清乐的车旁。
“方才那妇人是我回京路上偶遇,说是因公爹病重,所以进京寻夫,可是问她夫君在何处营生,她却答不出。”
“清乐姑娘认此女有问题?”
“本来我并未起疑,只是那小女孩给我画过他父亲的肖像。”清乐说着便将那画像递与任羽,并悄声将自己的疑虑告知任羽,任羽接过后速速收入怀中,骑马离去。
到了林府门口,清乐的舟车劳顿一扫而光,便奔去找爹爹和姐姐。走到院中发现几个下人都面色凝重,而爹爹也没有在书房,清乐心里疑惑,便走到向姐姐清言的闺房,刚到房门口,就听到里面有爹爹的声音:
“清言,我知你心疼清乐,也气恼他邓家欺人太甚,只是你可知,一旦这聘礼一退,这东京城的流言就会满天飞,我怕人言可畏,会毁了你的前程未来啊!”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林典成,如今也是去帽宽衣,坐在那椅子上唉声叹气。
“爹爹不用再劝了,我也并非全是为了清乐而委屈自己。”清言见爹爹如此动容,反倒是平静地对爹爹说到:
“不怕爹爹责罚,昨日我已经私下见过邓公子,他告诉我让清乐同嫁为妾是邓尚书的意思,他自己也抗争过,邓尚书便让他在同娶或者同不娶中间选择。”
“那如此说来,那邓之绾倒也算有些情义了!”林典成默默感叹道,而清言则摇了摇头道:
“他邓之绾如若真对我有情义,便会忍痛选择同不娶,而不会将我和清乐推入这般难堪的境地!”
林典成没有想到,平日素来温和的清言,此时却如此决绝,只是一想到清言要因此事而背负恶名,心中还是不忍:
“不过我还是担心你以后.......”林典成还是将“嫁不出去”这几个字吞进了嘴里。
“即使他日东京城无一家娶我,今日我也决不嫁那阴险算计的邓府!”清言这“算计”二字着实也刺痛了林典成,是啊!连清言都知道,他自己又何尝不了解,邓璋要求他二女同嫁的目的就是为了牵制他,断了他与别人结姻亲、附党派的路,好让自己唯他邓璋是从。
门外的清乐则听得云里雾里,自己离家之前姐姐还是满心欢喜地待嫁闺中,怎一回来就听到退婚二字?清乐没有推门进去,而是找到了姐姐的贴身丫鬟墨儿,将事情的经过问了清楚。
原来,前几日那邓家居然在送聘的时候擅自送了两份聘礼,说是嫡女为妻,庶女为妻,姐妹二人一同过门。那邓家还说,或是收下聘礼,姐妹同嫁;或是送回聘礼,第二日他邓家就会将退婚书送到府上,对外说林家大姑娘不守闺中之礼,不宜为妻。
得知缘由后,清乐心里即是恨那邓家辜负姐姐一片真心,又是恨自己终还是拖累了姐姐的婚事,心里想着,眼里的泪水就出来了。
思量再三,清乐待爹爹从姐姐房里出来后,便推门走了进去,对清言道:
“姐姐,你收了邓府的聘礼吧,我前脚同你过门,后脚就让邓之绾给我一封休书,我会带着休书离开东京。也好过让姐姐受退婚之辱!”
清言见清乐如此,便明白清乐已经知道了邓府下双聘的一事,难怪方才进来双目含泪,神情委屈。清言虽然感念妹妹的成全之心,但是心里退聘的主意却愈加坚定,她扶着清乐坐下,细细地道:
“清乐你莫要以为我只是因不忍心让你嫁入邓府做妾才决意退婚,我诚然心悦邓之绾多时,只是今日之局面,也让我知晓闺中情思于填词作诗之时,是纯粹美好之物,与择婿婚嫁之事,却常常是痴心错付!”
“姐姐何出此言,你和邓公子不是两情相悦吗?”
“一来,正因为两情相悦才容不得这般委曲求全,二来他邓府算计你我姐妹婚事,目的在牵制爹爹,我们若是顺了他的意,也失了气节和尊严!我不愿嫁入邓家,不仅为你和爹爹,也是为我自己。”
清乐知道平日里温和静默的姐姐虽然重礼仪规矩,但是却和爹爹一样最是有文人气节,想来姐姐是不会受此委屈,嫁他邓之绾了。
清乐想起自己此前和姐姐开玩笑,说要看到姐姐不守规矩一次,没想到如今竟一语成谶!一时间心酸无语,只好静静地靠在姐姐清言的肩上。
正当姐妹二人相互依偎之时,墨儿走了进来,悄悄对清言说邓公子此时正等在门外,要见清言一面。
清言并未多说一字,而是站起来,走到书案前,将自己与那邓之绾所和的诗词一并收拾出来,交于墨儿,说到:
“转告邓公子,他邓之绾豆蔻词工,我林清言才疏情浅,这词以后都不必再和了!”
门外接过这些诗词的邓之绾如幽灵一般,在东京城的各条大街上晃了一整夜。
曾以为的灵犀心意、佳偶天成,在父亲替自己提亲的那一刻起,就已成了黄粱一梦。
天亮后,清乐一睁开眼睛,就不见清言踪影,问了下人才知道,姐姐一大早就亲自和周管家去邓府退聘礼了,清乐得知消息后,害怕姐姐在邓府受到欺负,立马坐了车去追姐姐。
但是走到半路。清乐想到自己孤身一个女子,如果出事,也并不能帮忙,便让仆人驾车去了孟远府上,任羽却告诉他侯爷一大早就进了宫中,清乐只好离开。
正犯难之际,清乐看见了几个侍卫正簇拥着一个郎君,这郎君正是那日沐恩节在桥边救下姐姐的梁陌梁少卿。看到他,清乐心里有了主意。
邓府门口,两只恶犬拦在门口,门房对林府的周管家说:
“我家尚书今日不在,如果周管家有什么事情,请自行进去吧!”这是明摆着要羞辱来退聘的林府,周管家见此状,也只好咬咬牙对清言说:
“大姑娘,他邓府有意为难,今天我老周就是豁了老命,也当为大姑娘退了这聘礼!”
还没等清言拦住他,周官家就拿着礼单和细帖子往里头冲,两只恶犬也扑了过来,正当周官家被一只恶犬撕咬之际,一个大理寺侍卫手起刀落,将那两条伤人的恶犬斩杀在邓府门前。
“大理寺办案路过,见恶犬伤人,自当为民除害!”那侍卫收起刀,对着邓府的门房说到,那门房正气得想搬出自家尚书的名头来恐吓对方,另一个侍卫便补了一句:
“若有何疑问或不服,我们梁少卿说了,可亲自找他理论!”硬是憋回了门房口中的话。
没了恶犬的阻拦,周管家带着伤和聘礼走进了邓府之中,将聘礼和细帖子阁下后就准备带清言回林府。
清言见清乐带着大理寺的人,便也知道是梁陌帮了忙,他未现身,想来是不愿让自己难堪。
只是清言不知道,此刻的梁陌已经独自来到林府,将自己求亲用的细帖子悄悄交给了林典成,并留下一句“暂不告知清言,梁陌唯愿静等。”后就离开了。
回府的路上,清乐担心姐姐回去闷在房中憋坏了自己,便对姐姐说自己肚子饿了,要下来去清风楼吃点心,周官家便带着两位姑娘去了清风楼。
刚坐下不久,正吃着点心,清乐就听旁边的人在议论:
“你们听没听说皇后失德的事,我听几位老爷议论似乎这皇后的后位坐不了几天了!”
“我也听说了,据说是因皇后下巫术诅咒刘美人和公主。”
“宫闱之事,我们平头百姓哪里知道,据说啊,孟皇后是被人诬陷的呢!”
“哎,管他皇家的废立,我们只管喝我们的酒!”
听到这里,清乐想起一早去找孟远,他便不在,原来是孟皇后出事了,难怪从庆州回来的时候,就觉得他似乎心事重重,看来是自己太马虎大意,竟然不知道孟远心里装了这等大事。
清乐又向清言细问了皇后之事,从姐姐清言口中了解皇后境遇后便马上从清风楼跑了出去,向宁清侯府跑去。
刚出清风酒楼,清乐就在街角遇到了孟远和梁陌的车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