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兄弟闲论天下事 兴亡皆系英雄心

看见大哥刘縯，今天终于回到了舂陵白水家里，刘秀与二哥刘舯诸兄弟姊妹，与大哥刘縯久别重逢，一个个喜不自禁，热情相迎。

然而，刘縯却心事重重，有些着急，只因刘縯此次回来，很不一般，抱有使命。

刘縯回来，既不是看望他的母亲、妻子和兄弟姊妹，也不是回来探望，他那两个可爱的儿子刘章与刘兴兄弟俩的。

这次回来，刘縯却不为别的，而是有着自己的计划。

刘縯回来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就是努力地，把自己那有些迂腐漠然，胸无大志，目光短浅的弟弟们拖下水，说服弟弟们和自己一道，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从小时候开始，刘縯就志向远大，雄心勃勃，与舂陵侯家族诸兄弟，安于平凡、小富即安大大不同。

虽然舂陵侯家族家道中落，但贵族出生的家庭背景，使刘縯从小时候开始，就自命不凡，渴望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刘縯的整个心眼里，都是建功封侯，一直瞧不起经营农活与耕作，认为农活与耕作，是低贱而无能的农夫们，或者是奴仆们，才乐于干的事情。

刘縯对作为贵族子弟的弟弟们，醉心于农业农活，一直是不以为然，甚至可以说，是深恶痛绝，鄙夷万分。

刘縯心中常常设想的就是，应该怎样建功封侯，尽快地恢复祖宗的功业和产业，怎样尽快地恢复，被外戚王莽篡夺的刘氏皇位，使汉王朝社稷，重归安定。

刘縯认为，他是高祖皇帝（汉高祖刘邦）的后人，天潢贵胄，应该出将入相、钟鼎玉食，立下绝世功业，受封诸侯，封妻荫子，才对得起祖先的英名，才无愧于高祖子孙的名声。

而尽快恢复失掉的汉王朝的基业，当然是他刘縯这些汉王朝宗室子弟，义不容辞的最高、最大的责任。

刘縯几乎每天，都在幻想，他何时何地，才能够建立盖世的功业，名扬四海。

刘縯甚至已经在设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率领各路江湖豪杰组成的勤王大军，浩浩荡荡地杀进长安城，灭掉篡帝王莽，恢复汉王朝江山，重振大汉天声。

刘縯绝不是一个夸夸其谈的空想家，而是一个脚踏实地的实干家。刘縯不仅仅在心里，设想着自己的伟大计划，而且已经将自己的计划，付之于实际行动。

刘縯十分清楚，恢复汉王朝江山，重振大汉天声，是新王朝君臣眼中的造反叛逆，轻则坐牢监禁、身败名裂，重则丧身、株连九族，实力决定一切，成则为王，败则为寇的道理。

刘縯早就已经不遗余力地在暗地里，不停召集和搜罗江湖豪杰，甚至是亡命之徒，地痞流氓，作奸犯科之人，希望能够利用他们的力量，实现自己匡扶大汉社稷的生平之志。

而刘縯非常清楚，自己从事的，都是造反叛逆之事，非同小可，随时随地，都可能大难降临，危及这个舂陵侯家族老老小小。

所以，刘縯尽量瞒住了自己的母亲和二叔、二婶等舂陵侯家族长辈亲人，不让长辈们担心。

作为大哥的刘縯，其实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与自己的弟弟,快乐相聚在一起了。

就连刘縯亲爱的妻子潘氏，可爱的儿子刘章与刘兴，刘縯也是忙忙碌碌，难得与自己的亲人相聚亲近。

似乎亲近女人，宠爱孩子，就会显得他刘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不够英雄豪杰似的。

相反地，刘縯与年纪相仿的刘稷、刘赐、刘嘉等舂陵侯家族堂兄弟们，却打成了一片，几乎天天都呆在一起。

他们甚至常常会神神秘秘地聚在一起，商议嘀咕着一些什么问题，在刘氏宗族的堂屋里，不住地出出进进。

刘縯不仅仅是与舂陵侯家族的兄弟子侄说说，高谈阔论而已，他还付诸于实际行动。

刘縯与舂陵侯家族兄弟子侄一道，分头说服族长刘敞、母亲樊娴都等家族长辈，以应对盗贼蜂起的混乱局势为理由，首先把他们舂陵家族里的奴仆们，组织武装了起来，时时操练他们。

族长刘敞、母亲樊娴都等舂陵侯家族长辈，见各地盗贼，十分猖獗，认为刘縯的建议，非常有理，组织家兵，保卫家园，也就无话可说，顺利实现了。

这一次，大哥刘縯回来，一反常态地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折腾什么。

刘縯的两个弟弟刘舯与刘秀，都感到有些吃惊。

起初，见大哥刘縯回家来，刘仲、刘秀两兄弟心里，都非常欣喜，欢呼雀跃。

但他们三兄弟，初次见面，却因为长时间没有接触、交流的缘故，彼此都感到，似乎兄弟之间有些生疏、陌生了。

大哥刘縯，常常默默地看看两个弟弟，好像有什么重要的话语，要对弟弟们诉说，却又欲言又止。

刘秀似乎也看出了大哥刘縯的心思。

一天，几兄弟再次相聚，大家都有些陌生尴尬。刘秀于是主动询问大哥刘縯，率先打破僵局道：

“大哥啊，我们兄弟，已经好久不见了，大哥一切都还好吧？在忙些什么呢？

大哥啊，你这次回家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需要小弟们帮忙吗？

小弟我怎么感觉，大哥你，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神不守舍的样子呢？”

见弟弟刘秀，主动地询问自己，刘縯的心，一下子放松了许多，也找到了合适的话题。

刘縯定了定神，暗下决心道：

“听三弟之言，三弟似乎已经知道一些什么端倪了。我何不趁热打铁，乘机说服弟弟们，参加反莽复兴大业，与自己一同举事呢？如此的话，这就为我们的复兴靖乱队伍，增添两员亲密得力的大将了。”

刘縯打定主意，暗暗高兴，准备试探地，从天下发生的巨变，王莽篡汉谈起，希望通过王莽篡汉这个惊天动地的巨变，去触动弟弟俩敏感的神经，激发弟弟们，参与复兴汉室大业。

“三弟啊，你说得很对，大哥我的的确确，非常担心和忧虑，但都不是为了我自己。

三弟啊，你整天和你二哥，都在忙些什么呢？说实话，为兄对你们兄弟，从事什么稼穑，经商，读书之类的繁杂事情，一向都有些不太赞许。

你们都是宗室子弟，大汉贵族出生，小打小闹的做这些稼穑，经商之类的小事情，有什么出息啊？

男子汉大丈夫，生在世上，应该有所作为、建功立业才是，即使没有其他雄才大略，也当效仿傅介子、张骞等英雄豪杰，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间乎？

兄弟啊，你们俩说是吗？

何况如今，王莽篡汉，王莽篡汉，局势的演变，已经大大地不利于我们刘氏宗室了呢？

在这个凭借姻亲关系，拼爹、拼权、拼钱的时代里，我们大汉宗室子弟，纵有天大的本事，哪怕文武双全，才高八斗，恐怕也难以得到，那些新室新贵们的信任和赏识，终无出头之日、碌碌无为一生了。何谈仕宦封侯，建功立业呢？

你们兄弟，整天忙于稼穑经营，最多不过是维持，一家一户、老老小小的温饱而已，对拯救我们整个刘氏家族的颓势，救民於水火之中，有何裨益呢？

不是大哥说你们兄弟俩，你们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像是英雄豪杰，男儿汉大丈夫所为啊！倒像那些只知蝇营狗苟，苟且偷生的卑贱小人，无知妇女的做法！

兄弟啊，你们俩，颟顸糊涂，混混沌沌地过着日子，可清楚地了解，当今的天下大势吗？知道天下发生的巨变吗？

如今，大祸将临，熊熊烈火，已经烧到了我们的眉头上，难道你们兄弟，还能够镇定自若，泰然处之，不知躲避自保吗？”

刘秀对大哥刘縯所言却不以为然，甚至认为有些杞人忧天、危言耸听，于是反驳大哥刘縯道：

“大哥啊，近年来，各地郡县的动乱和朝廷发生的篡权巨变，小弟也是略有所闻啊！

但这些巨变，又与我们这些名微言轻的小老百姓何关呢？乃是那些大人先生们，那些高官厚禄者，那些位高权重的新旧贵族们，所操心处理的事情啊！

朝廷发生那些事情，既然与我们这样的小民百姓，根本就无关痛痒，我们小老百姓，还去瞎操什么心呢？

不瞒大哥，我和二哥兄弟两个，庸庸碌碌，不像大哥你，胸怀壮志，雄心勃勃。我们兄弟，一向都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只求温饱生活，得过且过，平坦幸福一生而已！

哪怕王莽篡汉，发生天下易主那样的巨变，似乎都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没有什么干系哦！

况且，我们小老百姓，力量微小，人微言轻，而又势单力薄，听天由命。凭我们的微小力量，又能够撼动什么呢？

我们最多，不过是私下里，对朝廷发生的那些巨变，发几句无关痛痒的牢骚和怨言罢了！

说实话，就是我们大汉宗室子弟，有心抗拒王莽篡汉，恢复汉室，恐怕我们宗室子弟，力量微小，所有的反抗和努力抗争，最终也不过是，蚍蜉撼树，无能为力而已！”

刘秀有些书呆子气，或者是故装糊涂地回答大哥刘縯道。刘縯一听，非常生气。

刘縯对三弟刘秀的回答很不满意，斥责刘秀说道：

“文叔啊，不是大哥说你，你真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农夫，怎么能说这些事情，和我们汉王朝宗室子弟无关呢？

兄弟啊，你两兄弟，实在是太单纯幼稚，头脑太简单了。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唇亡齿寒、祸福相依的道理啊！

先哲有言，天下人管天下事，大路不平旁人铲。何况，朝廷发生的王莽篡汉这个巨变，关系着我们汉王朝宗室子弟的兴旺发达、生死存亡呢？

兄弟啊，你俩可知道，如今朝廷发生的王莽篡汉的这个巨变，已经深深地触动了我们汉王朝宗室子弟的根本利益，损害着我们汉王朝宗室子弟，生存的基础了呢？

难道你不知道，当今是谁当政吗？是谁在祸国殃民，篡夺我大汉江山社稷吗？是王莽这个逆贼啊！

高祖皇帝创建的汉家天下，就是丢在王莽这个逆贼的手里，我们怎么能够熟视无睹，不闻不问呢？！”

刘縯怒目圆睁，额头边上的青筋，条条涨起。刘秀、刘舯听了，依然不以为意。

刘秀冷冷地回应大哥刘縯激愤的言辞道：

“大哥啊，我要说句公道话。这哪里能够，归罪于摄皇帝篡汉呢？完全是我刘氏宗室子弟，作恶多端，咎由自取的结果啊！

我刘氏皇族数代掌权君王，一个个昏聩无能，逆天行事，不恤民情，怎么能够指望他们呢？

几代天子，都是颟顸之辈，酒色之徒。他们不顾民生，只知道搜刮，贪图享乐，骄奢淫逸。

上行下效，贪官污吏，肆意横行。贪婪污秽之辈，遍布朝廷，大汉君臣官吏，可谓无恶不作，恶贯满盈！

这群颟顸糊涂的君臣，丢了汉王朝祖宗的天下，也是情理中事，何足挂齿！与摄皇帝王莽，又有何关呢？与我们这些没落的远房宗室，又有何关呢？大哥何须为此惋惜不满呢！”

“是啊！大哥，真是三弟所说的那样啊！

那些只知道贪婪地掠夺，天下苍生百姓财富，贪图无耻地奢侈享受，毫不体恤民生民情，不为百姓做主，声称无钱娶妻，可以包小妾；无饭可吃，可以食肉糜；无房可住，可以住别墅之类的话语，脑子已经被驴子踢了，脑瓜进水的糊涂皇帝，昏庸君王，颟顸大臣，贪婪官吏，要不要，这又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呢？”

刘仲也随声附和，竭力赞同小弟刘秀的意见道。刘縯听了，更加愤怒。

刘縯急忙反驳道：

“兄弟们啊，你们两兄弟，真是糊涂透顶、鼠目寸光啊！大哥没有想到，你们说话做事，居然这样地不知大节，丧失原则！

你俩知道，王莽这个逆贼，上台执政，篡汉自立，损害了我们刘家宗室，多少利益吗！

请听为兄，为你们剖析剖析几件实例，你们就知道，我们汉王朝宗室子弟的灾难，已经迫在眉睫，必须奋起抗争，努力抗拒，才能拯救我们的家族，有一线生机。

说近点，你们兄弟俩，应该都十分清楚，我们的堂叔舂陵侯（刘敞）大人的不幸遭遇。

舂陵侯堂叔，任侠仗义，谦俭仁慈。他把堂爷爷留下的全部土地和金宝财产，都分与了诸位弟弟所在的各个家族。

我们这个家庭，如今才会有这么多的，赖以生存的土地和财产，不至于无法生存。

王莽这个篡汉逆贼，穷凶极恶，坏事做尽。为了铲除我们刘氏宗族的势力，他先是把堂叔等大汉王侯，贬为了子爵等低等爵位。后来，他又背信弃义，彻底地撤消了堂叔等汉王朝王侯的爵位。

我们这个舂陵侯家族，就由堂堂的大汉贵族，天潢贵胄，变成了一群普通的平民。与那些挑粪的，屠猪的，杀狗的，成为了一类人士，混在了一起。

这是我们汉王朝宗室子弟的奇耻大辱啊！这些事情，才发生不久，难道你们兄弟俩，都已经彻底忘记了吗？”

刘縯越说越生气。他的脸色变成了猪肝一样的紫红色，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

刘舯、刘秀见了，有些大惑不解，不知道大哥刘縯，为什么谈起这些往事，就会义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