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娘亲。

燕太妃走后，暖漪静坐了一阵。忍冬怕暖漪想不开，还打算上前劝劝，没想到才走到暖漪身边，就听暖漪说：“去，将我的礼服拿来，我要上妆。”

忍冬一愣，但立刻回答：“是。”

要知道暖漪的皇后礼服也就是在封后大典的时候穿过，那礼服可是楚骧亲自过目检验的，非常华丽隆重。暖漪却私下跟忍冬吐槽说那衣服重的很，穿在身上走路都费劲儿。暖漪是个闲散的性子，平素衣着都以舒适为主，繁复的衣服很少穿，尤其是最近麒麟儿的事压在暖漪心头，就更是没有好好打扮过了。

今日暖漪却一反常态，让忍冬等人伺候她穿上了皇后的吉福。

一切妥当后，暖漪带着人，去了朝堂。

今日正值上大朝，文武百官皆在列，楚骏跟楚骐跪在地上求圣上放过他们的儿子。若不是知道内情，明白他们的儿子不过是被抱进宫了，还以为楚骧要杀他们的孩子呢。其他的官员不与他们为伍，却还是不忘恳请皇帝广纳秀女入宫，延绵子嗣。

楚骧坐在龙椅上，很是烦躁。

“难道就没点正事让你们操心了吗？怎么说来说去都是后宫这点事！”真是令人烦不胜烦。

左相义正严辞，“延绵子嗣乃是头等大事，此事不解决，朝局不稳，民心不定，何谈其他事情。”

正在此时，外面通报，说皇后娘娘来了。

楚骧猛然坐直了身体，刚才脸上不耐的表情也尽数收敛，立刻问身边的大太监，“谁去招惹她了？”

也不怪楚骧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到现在麒麟儿还没有醒，暖漪如今的状态就跟那护犊子的母兽一样。就连楚骧在暖漪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她心烦。好端端的不守着麒麟儿，到来了大殿，想来必然是有人惹了她不痛快。

大太监不敢隐瞒，将燕太妃今日一早求见皇后娘娘并且跟皇后娘娘说了半个时辰的话的事，详尽禀报。

楚骧咬牙。

暖漪因为麒麟儿如今正是焦躁的时候，这个时候燕太妃上门求见，必然是另有所图。楚骧对先帝的后宫女眷都没什么好印象，这全赖当年萧皇后做的孽。

不说楚骧，站在下首的朝臣也都是肃穆垂立，尤其是刚才还在激情进言希望皇帝广纳秀女的左相，此时脑门上汗都下来了。

霍皇后在朝中鲜少露面，可这位皇帝年少时就相伴相守在一起的皇后，却拥有很高的威望，不提霍家在军中的势力，单说暖漪治病救人，在剑南多年积累下的民间声望，又岂是一般女子可比的。尽管知道自己的进言没错，可面对霍皇后，左相还是有些心虚。

不一会儿，看到全妆出现在视野里的皇后娘娘，朝中众人皆跪下行礼。

这可是一国之后，国之根本。

暖漪板着脸，表情看起来庄重高洁，她一步步走进大殿。

楚骧都有些惊讶的站起身，这些日子以来，暖漪为了麒麟儿，连梳头发的时间都没有，今日如此盛装，可见事情严重性。与此同时，楚骧还在心里琢磨，这燕太妃到底跟暖漪说了什么？能让暖漪这般隆重。

就在楚骧惊诧的目光中，暖漪对着皇帝行了大礼，并说道：“臣妾恳请陛下充盈后宫，绵延子嗣，开枝散叶。”

谁也没想到皇后这般隆重来到朝堂之上，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朝臣都傻了，自来说女子善嫉，楚骧至今后宫只有皇后一人，背地里不少人都在说必然是皇后强势，霸着皇帝不让选秀。毕竟前朝有个萧皇后，让后宫十几年没有小皇子出生，没想到如今这位霍皇后，更是变本加厉，连个女人都不让皇帝有。

只不过当年萧皇后背靠安国公府，势力大，没人敢说话。如今这位霍皇后，当今圣上登基之时，霍祈还在边关打仗，碍于局势，不能违背了霍皇后的意思。如今霍祈离京，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这是厌弃了霍祈，霍皇后眼看着就要失去最大的靠山。如此想来，霍皇后如此这般作为，也算是明哲保身，明智之举。

左相反应最快，在其他人都愣住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左相对着楚骧高呼，“皇后娘娘大义，恳请陛下为了江山社稷，充盈后宫。”

楚骧的目光从惊诧变为难以置信，他比谁都清楚暖漪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整个少女时代，暖漪都渴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那时的暖漪甚至不愿嫁入高门，宁可过苦日子都要一人心。现在却用这样的方式，逼着他纳妾。

楚骧何等聪明，瞬间就明白了暖漪这般作为的背后，是对他彻底放弃。

只有不在乎对方了，才会这般毫不犹豫的将对方搡出去。楚骧并不觉得高兴，甚至在这一瞬间，他愤怒极了。这么多年的付出，若他想要左搂右抱，三妻四妾，根本不用等到今天。从跟暖漪成婚起，他就谨守丈夫的责任，从没有做过背叛暖漪的事情。没想到最先放弃的人会是暖漪。

楚骧完全忘记了他其实心里谋算过若是麒麟儿救不回来，他会劝说暖漪让女子进宫绵延子嗣的想法。

他可以想，甚至可以做，但暖漪这般做就不行。

楚骧觉得暖漪辜负了他多年的用心，可是站在朝堂之上，他没办法发脾气。只能眯起眼睛，冷声道：“既如此，就让礼部拟章程吧。”

“万岁圣明！”

在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歌颂声中，暖漪退出了大殿，回慈恩宫去。

忍冬跟在暖漪身后，看着暖漪挺得笔直的腰背，这礼服是楚骧登基大典前来给暖漪量的尺寸，如今暖漪穿着，竟然大了许多。那瘦弱的肩膀好似撑不起厚重的礼服了。

每一步都走的艰难。

忍冬忍住眼里，她知道暖漪今日来是选择了一条决绝的路。

可又有谁知道这条路背后的血泪，也只有忍冬会为了暖漪的进言，伤心泪流。

暖漪的乘坐的轿撵刚停在慈恩殿外，里面秋叶就连滚带爬地跑出来，那惊慌失措的模样，让暖漪一颗心都提起来，她拉住秋叶，语调都在颤抖，“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麒麟儿他........”暖漪说不出其他的字眼儿，她自己都害怕会发生残酷的事情。

秋叶一脸泪，简直可以用失魂落魄来形容，开口就是哭声，“醒了......”她大哭出声，“小主子醒了！！”

暖漪根本顾不上秋叶，一把甩开秋叶就往殿里跑，甚至嫌弃身上的礼服累赘，边跑边将身上的外袍脱了。忍冬跟在暖漪身后，看她跌跌撞撞，深怕她摔了，“慢点，娘娘慢点。”

怎么可能慢的下来呢，暖漪只恨自己不能飞进去。

一路跑进寝室，就看床边袁夫人坐着，再喂麒麟儿吃东西。

暖漪想喊一声麒麟儿，却发现自己嗓子眼儿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袁夫人适时让开，让暖漪扑倒在麒麟儿床边。

麒麟儿虽然虚弱，但眼睛已经睁开了，他的眼睛从来都灵动，此时也是咕噜咕噜转，活灵活现的。

“娘亲。”麒麟儿嫩嫩的小嗓子叫出这一句。

暖漪望着孩子的脸，突然就情绪失控，伏在孩子身边，痛哭失声。

那声音像是孤雁的悲鸣，又有着无尽的喜悦与感伤。

楚骧得到消息说麒麟儿醒了，散了朝赶过来，进了慈恩殿的大门，就听到暖漪的哭声，太过于哀伤，以至于他站在屋外久久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