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何处不相逢
马车绕到舞乐坊后巷，苏芷香在事先约定的地方静待多时，苏信石却迟迟没露面。
他又去调戏姑娘，还是出了什么岔子？苏芷香唯恐拖累无辜，叮嘱曲绥英带银子先走，她穿过附近几条窄巷，隐约听到苏信石委屈的求饶声，紧接着是拳头猛砸后背的闷响。
苏芷香脚步一顿，焦急地四处张望，弯腰捡起地上的木棍攥在手里，深吸口气准备去救人。
“别打了，这都是我小妹的主意，你们去找她算账吧。”
交代得这么利索，苏芷香忽然不想救他了，不过听话音，她哥恐怕被刘老二认出来了。
“把他带走！给苏家捎个信，想让儿子回家就把女儿嫁过来！”这人说话门牙漏风，一听就是刘老二。
“爹，那丫头死活不肯嫁，我把她也抓来，先把生米煮成熟饭……”
“到嘴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瞧你那点出息。”
苏芷香躲在墙角恨得牙痒痒，刘老二这狗儿子，竟敢对她动这般龌龊的心思，怕是嫌命长了！
“哼，她要是还敢耍花招，我就把那瓶珍玉丹甩到她脸上……”
“有她哥就够了，还没到露把柄的时候，区区一个小丫头，还敢拆老子的台，等着瞧吧！”
珍玉丹？刘华怎么知道红娘馆的事？刘老二嘴里的把柄，是指她卖商安堂的仿药？苏芷香脑子里乱成一锅滚沸的粥，直到脚步声逐渐远去，才敢屏住呼吸探头看去。
刘老二拖起装死的苏信石，用力塞进停在路边的马车，他身后的狗儿子走路一瘸一拐，爬上马车转过阴邪的笑脸。
是他？往她脚下扔香蕉皮的跛子男！
苏芷香满目惊恐，捂着唇背过身去，颤抖的背紧贴着坚硬的墙壁，狂跳的心脏几乎破膛而出。
虽然她从未见过刘老二的狗儿子，刘华却认得她，甚至偷偷跟踪她，不然怎会出现在红娘馆？
刘华想借把柄要挟她，刘老二却不打算暴露这个秘密，他们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拂晓前的残夜尚未褪去，一行车队风尘仆仆地赶往柳家库房，候在门外的伙计们等马车停稳，七手八脚地抬起车上药箱往库房里搬。
商陆整夜没合眼却面无疲色，他逐一打开药箱谨慎查验。柳竹苓被仆人搀扶着站起来，强睁布满血丝的双眼，跟在后面连大气也不敢出。
“尽快把这些益心丸送至各家药铺。”商陆确认无误叮嘱伙计，“给掌柜们捎句话，商安堂调货延误为表歉意，下次订货优惠两成。”
“是。”伙计们连连点头，按照迎新宴订货的掌柜名单，开始打包那些益心丸。
商陆总算了却一桩心事，转身看到忐忑不安的柳竹苓。
“没想到假药贩子骗到我头上了。”柳竹苓越想越气，“幸亏你及时收回那两箱假药，不然，我这张老脸都丢没了。”
商陆轻声安抚：“还好没酿成大错，柳东家不必自责。”
柳竹苓到底是上了年纪，提心吊胆忧思过度，整个人紧绷着就快撑不住了。
眼下商家最重视的假药案还没查出头绪，商陆却忙着为柳家收拾烂摊子。万一这事儿传到商老爷子那里，只怕会嫌弃他这个亲家太没用。
“商少爷，你也别累着了，我已经派人追查假药贩子的下落，这次断不会善罢甘休。”柳竹苓送商陆走到门口，看见猎风神情戒备地盯着他，颇有眼色地先行告辞了。
“少爷，有发现了……”猎风的声音很轻，商陆边听边点头，虽然难掩惊讶之色，倒没有太大的反应。
“何时动手？”猎风只等他一声令下，商陆淡然笑道：“不急，我先送她一个惊喜。”
日上三竿，苍术巷里嘹亮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掌柜们都忙着往自家拉生意。
苏芷香攥着磨出几个破洞的抹布慢悠悠擦柜台，仿佛街上的热闹都与她无关。
那晚的舞乐坊流光溢彩，那双深邃眼眸灿若星河，每次想起商陆将她揽入怀中的情景，她还是觉得心跳过快喘不过气。
好险！她差点就被抓个现行！
万一那捕头认出她就是苏门庆，当众告发她是卖假药的，把她押进衙门问罪，以后苏家还能在柏州抬起头做人吗？
不能，打死都不认！她从始至终做的都是仿药，就算商安堂不承认，她也得力争没卖假药……
“喂喂，我的鸡眼膏呢？”买药的大婶不耐烦地拍了两下柜台。
鸡眼膏？苏芷香恍然惊醒丢下抹布，拿起柜台上的修脚刀往大婶手上戳去。
大婶吓得猛缩回手：“要命哦，小丫头大白天做梦嫁男人，魂都飞了。”
苏芷香看着手里的修脚刀愣住了，慌忙丢到一旁，尴尬地赔笑道：“对不住啊，没伤着您吧？鸡眼膏拿好，我再送您两袋脚气散。”
“抱歉，抱歉……”苏芷香再三赔礼道歉，大婶翻白眼“哼”了声，接过药扭腰走了。
苏芷香揉了揉笑僵的嘴角，扬手抹去额头的冷汗，重新打起精神擦柜台叫卖：“一刀酸爽鸡眼膏，一袋泡净脚气散……”
迎面有道高挑身影从门外走来，质感绝佳的月白锦袍一看来者就是非富即贵，苏芷香沿着那双长腿抬眼笑望：“您长鸡眼还是……”
苏芷香撞见那双幽深的眼睛，骤然失控的心跳声几乎震穿耳膜。
以往见他的那两次，不是隔着飘渺若空的青烟，就是置身觥筹交错的盛宴。回想起来如同浮华大梦，梦中人岂能当得了真。
然而这一刻，他却公然站在她面前，画中仙似的俊脸，真切到让人移不开视线。
商陆悠闲地轻摇折扇，下巴微扬，那双眼睛如初见般凌厉地打量她。他沉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被烈火灼伤一样，烫得她浑身开始颤抖。
苏芷香小脸煞白，片刻就不见了血色。
“脸皮怎么卖？”商陆摇扇对她微笑，漫不经心地打量药铺。
苏芷香顾不得想他怎会找上门，下意识侧身躲闪，扶着柜台想逃出去。
商陆见状大步一迈，握住她的手拽到自己怀里。他手掌修长有力，她纤细的手腕被攥得严丝合缝，根本无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