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她应该保护他
那是她最痛最痛的一个夜晚,更是她最不愿意回忆的一个夜晚。
她在温泉里被一个混蛋夺了清白,母亲也在那天夜里永远离她而去。
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是云梦蝶告诉了他什么?
不,那是云梦蝶与柳姨娘的杰作,她怎么可能把自己如此恶毒的一面展现在玄苍面前?
可她去过芳华泉的事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去过。”
她冷冷地回答。
他的眸光渐深:
“你确定去的是芳华泉?”
她嘲弄地笑了一下:
“玄苍王子,你是不是听云梦蝶说,我除了放荡成性,还不学无术?”
微顿,她接着道,
“就算我不学无术,小时候也是上过夫子学堂的人,芳华泉这三个字还是认得的。”
是啊,据说那天是宁妃赐她去芳华泉沐浴的,为了两日后的大婚,若是她违背了宁妃的命令,又怎会不被降罪?
所以,那夜解忧泉里的女人,不是她。
他放开了她,语气不善:
“滚。”
不知为何,她似乎在他的眼中发现了一丝失望。
对于他的出言不逊,她丝毫不介意,因为本就是不在乎的人。
只是,她仍然好奇,不由反问道:
“玄苍王子为何问起这个?”
“与你无关。”
他的声音有些不耐。
“听碧春说,那日凌晨是你骑马带她回来的,所以说,玄苍王子那夜也在迷雾山上?”
她又问。
他此时已经从衣架上拿下衣服,正背过身去穿着,似乎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你身上的伤,看样子也是在那时所受?”
那夜距离现在已半月有余,以伤口愈合的情况来看,应是在那个时候。
他始终背对着她,看样子根本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她自嘲地笑笑,却道:
“玄苍王子乃是漠北战神,是漠北汗王最宠爱的小王子,虽然来到天羽为质,身边除了自己人,还时刻有天羽侍卫的监视、保护,但玄苍王子身份贵重,还是应保重自己才好。天羽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王子殿下不在了,恐怕一切也就会随风而去,化为乌有。”
她承认,这一番话,确有担心之意。
毕竟只有他活着,有朝一日,天羽才会覆灭。
可是听在玄苍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他缓缓地转过了身,眸光幽深地盯着她的眼睛,道:
“你在关心我?”
她笑了一下:
“如果玄苍王子认为是,那就是吧。”
“什么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来天羽的目的,她不可能知道,可这句话,却让他心生警惕。
那夜是他来到天羽之后,遭遇的第三次暗杀。
一次比一次严重,可他都死里逃生。
她这样问,是知道什么?
她刻意垂下眸子,敛去心事,再抬眸时,一双眼睛已然恢复纯真的模样,道:
“玄苍王子,您可是漠北的王子,我就不相信,您不想回到漠北,不想继承汗王大位?”
他又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她的眼睛又大又亮,黑白分明的瞳仁里,仿佛有光在流淌,又仿佛盛满了最清澈的泉水。
他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除了……五岁时的云梦蝶。
想到这,他的心蓦然一紧,她的眼睛,与五岁的云梦蝶好像。
反观如今的云梦蝶,她的眼睛眼梢微微上挑,虽然也很漂亮,但却再没有五岁时的清澈。
也许人就是这样,在十三岁之前,他也是那个开朗爱笑、满怀善意的男孩。
可如今……
看到她毫不躲避、也未闪烁的目光,他消除了心中那丝警惕。
收回目光,他无心再理她,继续穿衣。
云梦牵原本想走,可是既然提到那夜,她不得不想起他曾经帮过碧春,于是很隆重地向他行了一个大礼:
“这一礼,感谢那日你将碧春从迷雾山上带回来。玄苍王子,小女在此谢过。”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仍旧没有回应。
起身后,她思忖片刻,又道:
“如今母亲的丧事已过,定南王知道你我的婚事,定然已经禀告了皇上,所以我劝玄苍王子还是早做打算,别被皇上抓住把柄。虽然你是质子,但漠北日益强大,有漠北这样的靠山,皇上应该不能拿你怎么样。还请玄苍王子细细斟酌,先下手为强。”
这的确是他接下来该去解决的问题,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玩味道:
“哦?依娘子的意思?”
他倒想听听,她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还能说出些什么。
她沉吟片刻,道:
“在外人看来,我是被你强迫的,这对玄苍王子不利。不如……就说我因母亲去世而悲伤过度,在望江楼与王子殿下一同饮酒,谁料酒后竟酿成大错。如此一来,玄苍王子便不会落下强迫之名。但错已铸成,悔之晚矣。玄苍王子身为漠北王子,除了向皇上、定南王致歉,更愿意负起责任,定不会亏待了天羽女子,这才立即领了婚书。你我之间,代表的不仅仅是你我,而是漠北与天羽。如今漠北兵强马壮,版图日益扩张,想必皇上也是有所忌惮,与其交恶,不如交好。当今皇后又是玄苍王子的亲姐姐,而多年来皇上更是对皇后宠爱有加,如此一来,皇上应该会顾及皇后的体面,不会多加为难。”
他看着她,眸中露出不易察觉的惊艳:
“娘子……思虑周全。”
她微微颔首:
“小女子拙见而已。”
“听起来……你通篇都在为我考虑,怎么,不希望定南王找我报仇了吗?”
她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眸子。
之前她的确是思虑不周,刚刚重生而来,心中都被仇恨占满,却忘了玄苍不能出事。
其实,她应该保护他。
如果可能,她甚至希望他爱上她!
但是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瞬间划过她的脑海,便被她迅速抹去。
因为她太了解自己,即使装模作样,她也无法在玄苍面前献媚。
何况,玄苍是个何顶聪明之人,任何人的小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与其被玄苍嘲笑她拙劣的演技,不如与他交易,来得更为实际。
她灿然一笑,道:
“夫妻本是同林鸟,你我如今坐在同一艘船上,谁也不希望船沉下去吧?”
不等玄苍再说什么,她微微一福,紧接着道,
“告辞。”
“站住。”
转身欲走,却再次被他叫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