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半自动
“陈大哥找我有事吗?”
杨墨心下疑惑,这人只有一条胳膊,怎么干得了木工活?
“墨哥儿,我听小玉说,你有一张弩,一次能装十支箭。”陈武红了脸。
杨墨笑了,本来以为他是来找工作的,这下才明白,他是来借弩的。
“确实有一张,陈大哥想看看?”
“不,我想借来用几天,”陈武嗫嚅着,话锋一转,“不白用,打着猎物分你一半。”
杨墨看着他缺失的左臂,一脸茫然。单臂操纵普通连弩,怎么上弦?
陈武好像明白了他眼底的疑惑,上前一步道:“我可以在弓弦上栓上绳子,用牙咬。”
只要箭是预装的,上弦倒不是问题。
陈武只有一只手,装箭才是最困难的,连弩刚好解决了这个难题。
杨墨不禁动容!
此人身残志坚,颇知进退。
这样的人,必须得帮他一把。
“我送你一张弩!”
陈武虎目一凛,咬紧了牙齿:“无功不受?,既然你不肯出借,就算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陈大哥误会了,这弩我至所以要送给你,是因为它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你不用用牙咬也能上弦。”
陈武停下了脚步,回头好奇的问道:“我只有一只手,不咬着上弦,还能怎么办?”
“明天一早你在后山那棵老松树下等我,到时你自然就明白了。”
陈武虽然心里还有疑惑,但看见杨墨脸上真诚的笑容,还是点了点头,回家去了。
自从他断臂之后,尝尽了人情冷暖,被人讥讽更是家常便饭。
他成了废人,家里常年劳力不足,重活累活都压在了妇人身上。
前不久他老婆终于积劳成疾,一病不起。
眼见病势日渐沉重,他却连请大夫的钱都拿不出来。
八尺男儿,活成了这幅模样。若不是为了老婆孩子,他真想一头撞死。
前两天在山上打柴,无意间听见小玉说杨墨家里有一张连弩。
他就想借过来,去打几只兔子,换点钱给婆娘诊病,也改善改善家里的伙食。
女儿小娥长年吃不饱,小脸腊黄腊黄的,瘦得皮包骨头,看着就让人心里痛。
看来自己是找对人了,果真像小玉说的那样,墨哥儿是个有大善心的人。
陈武前脚刚走,杨墨后脚就钻进了作坊里,拿出了收藏的两把连弩。
选了质量上乘的一把,拆解开来。
他准备利用现有的配件,给这把弩作个升级。
换一种给弓弩上弦的方式,对于他来说易如反掌。
他可以把弩改成脚蹬上弦,撞击上弦,甚至只要伸一伸胳膊,就能上弦。
考虑到陈武独臂,不方便装填箭匣,他准备把箭匣也改装成可拆卸式的。
这样,陈武出门前就可以先装好数个箭匣,用完只要更换箭匣就行。
忙碌了两个多时辰,直到深夜,这把量身定制的半自动弓弩才做好。
第二天一大早,杨墨跟何连生交待了几句,就带着弓弩上了山。
到了半山腰的老松树底下,陈武早就在这儿等着他了。
杨墨把弩拿出来,递给了陈武。
这把弩造型奇特,后面拖着个长长的尾巴,尾巴末端还有一个皮圈。
这皮圈和带子就是上弦的装置,把皮圈固定在上臂,手握弓弩。
只要一伸臂,弓弦便能拉上。臂环和带子,还能防止弓弩失手。
为了不影响这只手干别的,只需拇指食指在连接处用力一捏,弓弩和带子就能脱离。
固定好了臂环,杨墨示范了一次动作要点。
陈武立刻心领神会,一伸前臂,就听见咔哒一声,连弩就上好了弦。
陈武目光烱烱,盯着不远处的一棵树干,嗖得一声,扣响了扳机。
一支利箭破空而出,咚得一下钉在树干上,没入树身一寸有余。
陈武力大,杨墨特地加强了弓臂的力度,让这只连弩几乎可以和君用弩相媲美。
“咔嚓、嗖。”
“咔嚓,嗖。”
“咔嚓,嗖。”
陈武连放三箭,箭箭命中树干。
前面一只箭的箭杆兀自还在嗡嗡作响,后面一支箭就已经钉在了下方。
几乎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四支弩箭就整齐的在树干上排成了一列。
“好箭法!”杨墨不由得一声赞叹,自认没这个能耐。
这人不简单,就凭他这一手箭法,正常人都没几个能做到。
“太好了,有了它,陈某又能上阵杀敌了。”
陈武眼底不由自主的泛起泪光,忽然转身,单膝跪倒在杨墨身前。
“大恩不言谢,今后陈某所获,任君自取,陈某只留糊口之费就行。”
“陈大哥言重了,我们之前就说定了,猎获一人一半,你要反悔吗?”
杨墨上前扶起陈武,笑着说道。
陈武心里一阵感激,锤着胸脯道:“既然杨兄弟有意成全,陈某就愧领了,以后旦有所命,不敢不从。”
“陈大哥,这里还有三个箭匣,也是一套的,你回家让嫂子给你缝个口袋。”
杨墨拿出箭匣子,又把更换箭匣的方法告诉了陈武。
陈武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连称赞这弓弩设计之精妙。
作别了陈武,杨墨快步下了山。
回到家里,工棚前已经忙得热火朝天。
村长刘广田正带着大伙,陆续从山上拖下来一棵棵新伐的木料,个个都有碗口粗细。
刘小玉也来了,正和高媛媛在工棚后面熬粥。
清甜的麦子香味远远飘过来,让干活的人们个个精神振奋。
今天他们就可以吃上公家饭了,家里省出壮劳力的伙食,孩子们也能混个温饱。
吃饱之余,墨哥儿还答应他们,一天有一个大子的工钱。
有了这些钱,秋收之后的赋税,也就显得不那么沉重了。
老山村每个人都真心实意的希望,这种日子能够久一些,再久一些。
早饭时间一到,庄嫁汉们就端着大碗蹲在工棚外面,高高兴兴的享用起麦粥来。
这粥可比他们自己家里的好太多,几乎能立起筷子。
“墨哥真是个实诚人,这粥不赖。”
“你们可得好好干,咱家小玉可说了,中午喝鸡汤。”老村长满脸自豪。
“还有鸡汤喝?乖乖,我都有半个月没见过油星儿了!”
“墨哥没说的,哪个要是敢躲懒,老子饶不了他。”
屋檐下,一个身材匀称,蜂肩狼腰,皮肤白亮的汉子说道。
这人名叫张顺,家里早年是渔家。
因为朝廷课税太重,前年他跟老父亲不得已冒着风雨下江捕鱼。
结果被一个巨浪打翻了船,损失惨重。
没了船,老父亲大受打击,着了风寒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寰。
渔家吃饭的家伙全在船上,这场灾难让张家彻底破产。
他只好每天上山砍点柴,挑到镇上换些粗粮,勉强支撑着家用。
可衙门却不管这些,仍然要以渔户的身份课他的重税。
眼看秋收将近,全家人几乎就要活不起了。
要是再没杨墨这事,他都有落草为寇的打算了。
杨墨可以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打心眼里愿意维护杨墨。
几人正说着话,却发现远处山路上正有一伙人向村子里来了。
这些人一个个破衣烂衫,背着大小行李。
一看就是南阳那边逃过来的难民!
“难民怎么到这儿来了?咱们这条路,可不通西川。”
“别是走岔了,我去看看。”老村长放下碗,起身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