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似胜又败
就在邓侯一行人策马向襄阳城进发之际。
距离吕家军人马不过十里的地方。
襄阳城西南要地,摩旗山与虎头山之间的夹道中。
早已埋伏多时的一支猛兀儿精骑接到将令。
放弃截击任务,全线后撤,各回来处继续潜伏。
千户一声令下,上千名猛兀儿老卒令行禁止。
立刻原地解散,返身由夹道撤入山中,踪迹全无。
摩旗山与虎头山之间的夹道虽然艰险难行。
却一直是西南各县进出襄阳府城的交通要道。
当地人为其取名狼道。
襄阳守军虽也在此安插了若干斥候。
只可惜那些斥候早已饮恨地下。
正因如此,吕文渊等人对此竟毫无察觉。
若非杨墨以小股人马深入,一战大败失里伯部。
恐怕吕文渊早就成了江北敌军的阶下之囚。
不仅如此,襄阳守军更有可能被引出城外,逐个击破。
襄阳城也将有覆灭的可能。
城池再是坚固,也要由人来守。
人若没了,城池岂能不失?
此役吕文渊部不仅转危为安,反倒大获全胜,满载而归!
襄阳,樊城两城守军闻之,无不欢欣鼓舞,士气大涨。
襄阳西部商道再无猛兀儿人袭扰,合城百姓们更是奔走相告。
此战虽是在杨墨的主持下获胜,但吕家军通力合作,功不可没。
为鼓舞士气,吕文渊下令犒赏三军,大宴三日。
并派出八百里加急快马,向朝廷报捷。
同时去信江夏,向自己的亲大哥,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吕文德报喜。
吕文德先于朝廷接报,喜忧参半。
当天便乘坐快船,逆流而上,向襄阳城赶来。
有人大胜就有人惨败,猛兀儿人此次大败亏输。
折损人马数千,大将失里伯更是伤情危殆,几乎殒命。
襄阳西郊数年经营,一朝被汉军扫除殆尽。
从此后,猛兀儿人再想染指襄阳西部门户,恐怕就得先取得汉水的制水权方能达成。
这给了猛军都元帅阿术当头一棒。
阿术本预在万山一带形成事实上的两国互市,再向大胤提出在此开放榷场。
然后在榷场的基础上构筑事实上的堡垒,逐步封锁襄阳西南要道。
被吕文渊识破之后,他又创造此次战机。
转而想以吕文渊为质,逼迫吕文德在万山开放新的榷场。
或者干脆杀掉吕文渊,迫使大胤朝廷换将。
他们最怕的不是坚城襄阳,更不是汉水天险。
而是像吕文渊这样锐意进取的守城将军。
不料,半路却杀出来个名不见经传的杨墨。
使得阿术的战略意图全线落空。
江北,猛兀儿军营,中军大帐中。
都元帅阿术大发雷霆,将万户扎布尔连贬三级,降为百夫长。
主将失里伯指挥失当,罪不可恕。
念其过往功勋,准其退入后方,待伤情痊愈后,再作论处。
同时,阿术立刻派出汉人使者,过江往襄阳府要人。
从大的层面来看,猛兀儿人虽然战败,其实力仍然远胜于大胤。
因此阿术才敢在战败之后,反而明目张胆的来向襄阳府要人。
而京西道安抚使吕文渊急匆匆由江夏赶来,也正为此事。
襄阳守军一日处于弱势,就一日不能主动激化两国矛盾。
否则,这无疑是给了猛兀儿人以进攻的口实。
如今大胤朝廷内忧外患,情势极为复杂。
作为边疆统帅的吕文德,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如果京师朝堂上,有人借机参他一本,说他主动挑起两国战端。
恐怕不等猛兀儿人打过来,他这个安抚使就算当到头了。
打败猛兀儿人虽说是大功一件,却也有可能祸及自身。
除非他能够彻底击败猛兀儿,把他们一路打回老家去。
襄阳城北门临江门外的码头上,几面劲帆飞也似的向码头驶来。
船头缓缓升起的吕字大旗在向码头上的众人宣告。
船上来的正是京西道的一把手,郑国公,安抚使吕文德大人。
合府将官都在码头上垂手侍立,等待迎接上峰的光临。
劲帆倏忽间降下,大船缓缓靠岸。
水手们搭上跳板,安抚使大人高大的身躯从船舱里踱步出来。
走上跳板,微笑向下方的将官们致意。
襄阳知府吕文渊首先迎上前去。
身后紧跟着兵马都监范天顺,襄阳府同知魏赢,通判贾世良等人。
吕文德下了跳板,与众将官寒暄了几句,就朝临江门走去。
不动声色的拉着兄弟吕文渊上了城楼。
城门楼上,郑国公吕文德屏退左右,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背负双手,铁青着脸质问道:“驻防万山是谁的主意?”
吕文渊忙道:“正是下官,大人请容下官解释,猛军意图十分明显,就是想要逐步蚕食我四方咽喉之地,使我城池孤立无援……”
“不要再说了,”郑国公挥手打断了兄弟的话头,厉声道,“这些都只是你的臆测。事实是猛军并未占领襄阳周边任何一处要塞。反倒是你,主动挑起战端,使得他们损兵折将,更是险些要了失里伯性命。”
吕文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大哥并非怯战之人,却为何一场大胜之后,反倒心生畏惧。
“大人,是他们围困下官在先,意图置下官于死命!难道下官反抗也有错吗?”
吕文德严辞驳斥道:“你不去万山招惹他们,岂有此等事发生?”
“大人,良医治未病,下官若不去驱赶万山脚下的商贩,那里很快就会像鹿门山一样,兴起新的榷场。”
吕文渊痛心疾首的争辩道:“到那时,猛兀儿人再趁机要求榷场合法化,大人岂能不允?”
“一旦两国战端再起,这些榷场转眼就是一座座坚城,咱们必将被猛兀儿人所困,成为瓮中之鳖。”
“够了,为兄不想听你这些长篇大论。”吕文德狠狠瞪了兄弟一眼。
“我说过,猛军并未占领任何一处要塞。等他们占领了,为兄再信你也不迟。”
“倒是你,张口一个大人,闭口一个大人。怎么,你是不准备认我这个大哥,一心只想当好你的朝廷命官!”
“小弟不敢!没有大哥,就没有小弟今日!”
吕文渊憋了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强忍着胸中愤懑,拱手致歉。
吕文德脸上这才稍有缓和,伸手拍了拍兄弟的肩膀,沉声道:“这就对了。”
“把那些猛军俘虏全都放了吧!俘获的战马也全都折合成盐铁,一并送还给阿术!”
“此外,猛兀儿人不是一直请求在白河口开放新的榷场吗?你亲自遣使督办此事!”
“什么!”吕文渊闻听此言,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