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李星河只是听别人说过, 像他们这种家境显赫的人,很早就会把婚事定下来。比如新闻报道的那样,某家和某家进行了家族联姻。虽然对此有所耳闻, 但当面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很难想象一个才十九岁的人, 已经有所谓的“婚约”在身上了,而且听起来他好像还是自愿的。他心里有点诧异,又有点唏嘘。还有点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李星河不知道该说什么,绞尽脑汁想了句客套话:“你长这么帅,她肯定愿意的, 那什么……我提前祝你们幸福。”这句祝福听起来并没有很走心。赵卿北却愣住了, 仿佛第一次被人夸长得帅一样。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两侧微微发红。这时候,隔壁慢慢安静了下来。李星河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打了个哈欠钻进被窝, “我好困,先睡了,晚安。”赵卿北的嘴角弯了弯,低声道:“晚安,明天见。”——他长得这么帅, 他应该会愿意吧?-第二天上午, 众人坐上了返程的大巴车。李星河认床, 昨晚睡得很不安稳,上车后倒头就睡,也没注意自己旁边坐了谁。一路颠簸, 他足足睡了两个小时, 才被耳边的对话声唤醒。“就买这只吧, 上次我没听你的,跟风买了半导体,绿得我想死。”“基金就是这样,心态要放稳。”“这回我买跟你一样的,十有八九稳了。”“嗤,别信我,我瞎买。”“狗屁,瞎买你一年赚一台保时捷?谁信啊。”李星河皱了皱眉,将鸭舌帽从脸上拽了下来,全程他只听懂了保时捷,其他一概没明白。赵卿北看向他,“我们把你吵醒了?再睡会儿,还没到。”李星河看见他坐在自己旁边的座椅上,他们前排的白骤正探出半个身子,拿着手机和他讨论。“那我明天就买这个啦?你再看一眼,确认一下。”“嗯。”赵卿北看也没看屏幕道。车身颠了两下,窗帘露出一条缝隙,正午的阳光隔着玻璃窗,洒在李星河的手臂上,将他整个胳膊都晒得发烫。赵卿北伸出手,动作熟练地把窗帘再度合拢。李星河这才发现,他这一侧的窗帘已经被拉上了,难怪他睡了一路都没觉得晒。“我不困了,”他揉了把脸,坐直了身体,“你们在聊什么,谁买基金赚了一辆保时捷?快让我听听。”白骤咧嘴笑了起来,“还有谁,不就你身边这位。”赵卿北淡淡地说:“别听他胡扯,没那么多。”“这一点,我还是信任白哥的。”李星河看着他笃定道。白骤马上和他隔空击了个掌。“星河,好好抱他大腿,反正你是他直系学长,这家伙不敢不敢教你。”白骤趁机坑队友。李星河摆了摆手,脸上万分拒绝:“还是算了吧,我不是搞这行的料。上股票投资课的时候,我都坐最后一排睡觉来着。”他羡慕嫉妒地看着
赵卿北道:“你真是什么都会,上一个这么牛逼的人,还是我男神。”“你男神?”白骤不明所以,“谁啊?”赵卿北的眼神变了变。李星河说:“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那个U摄影师,他也玩基金股票来着,而且看他朋友的语气,赚得好像还不少。”白骤立刻来了精神:“啊,对,我想起来了,那次我就想问你了,他叫什么名字?没准儿我和老赵认识呢,毕竟是U的。”赵卿北轻声咳嗽,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他,然而白骤没有看到他的眼神。李星河一提到自己喜欢的人,声音羞涩了许多,“你在U有认识的人?也对,你经常接触这行,路子肯定恨广。他是这两年才加入的,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圈内名字叫Patrick。”他说完这句话后,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白骤扒拉着座椅,表情看上去有些呆滞,“……你说他叫什么?”“Patrick。”李星河重复了一遍,“P-a-t-r-i-c-k,你要不要看看他的作品?你绝对会喜欢的。”白骤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看那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踩到了尾巴一般。他看看李星河,又看看赵卿北。再看看李星河,又看看赵卿北。脑袋像个雨刷,动来动去。李星河积极地掏出手机准备安利偶像,看见他的样子,面露疑惑:“你怎么了,没事吧,白哥?”赵卿北略偏过头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个眼色。白骤反应过来,大喘气地干笑道:“哈,哈,没什么……原来……你喜欢的是他啊。”“你认识他吗?”李星河期待地眨巴眼睛。白骤瞄了眼赵卿北,咽了口口水,“算是认识吧。”李星河马上两眼放光:“真的吗?太好了,能跟我讲讲他吗?他是什么样的人?在哪里上学啊?”白骤尴尬得不行。李星河怕他误会,忙解释道:“我不是窥探隐私,你要是不能说的话,就不说好了。我只是好奇,毕竟关注他这么多年了,见他拍过很多城市,但就是没有说过他是哪里的。”“我……我也不太清楚,下次帮你问问。”白骤含糊其辞,满头冷汗地转身坐了回去。他立即拿起手机给赵卿北发消息。一碗白粥:【我操,不是吧老赵,什么情况啊?】一碗白粥:【他不知道你就是Patrcik?】B.z:【我正在考虑怎么告诉他。】一碗白粥:【你打算告诉他?等等,你得想清楚了,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老姜,上一个知道你身份的人,还想趁机威胁你来着你忘了?】过了好一会儿,赵卿北才回道:【他不是那样的人,况且即使公布了身份,也不会有影响。】白骤:【哼,是不会有影响,只会让你爸再次动念头,把你那倒霉哥哥接回来。】白骤:【兄弟,我不是在挑拨,只是想提醒你别太冒险。】赵卿北:【我打算比赛之后告诉
他。】白骤:【好吧,既然你都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你为什么现在不说?】赵卿北:【怕吓到他。】白骤扭头看了看,李星河正在用牙齿撕扯辣条包装袋,那架势怎么看也不像赵卿北口中那么柔弱。白骤:【……你魔怔了吧,这小子哪里是会被吓到的样子?】赵卿北笑了笑,收起手机,将纸巾递给旁边的人。“唔,谢谢。”李星河吃的满嘴油,顺手接过来擦了擦嘴。赵卿北望着他道:“哥哥报名参加《绿色地球》摄影大赛了吗?”“那个啊,我打算报犬科动物组来着。”李星河点头道,“你也要报?”白骤转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道:“他每年都报哦。”赵卿北歪了歪头,表情很是认真:“我也想报犬科动物,不如一起去找素材。”“好啊好啊,要不我们去拍藏獒吧,我喜欢那种威风凛凛的狗。”李星河说。白骤出声道:“哎,你不是对狗毛……”赵卿北轻声打断他,“可以,我认识一个獒犬养殖基地的老板。”“哇,可以在那里买一只小狗吗?啊不对,市区好像养不了。”白骤:“……”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坐好,好像有点明白赵卿北的意思了。-外拍回来后,李星河火速在官网报了名。第一轮筛选在十一之后,他打算十一期间多找找灵感。赵卿北说要带他去藏獒基地,但在看了基地的照片之后,他总觉得关在笼子里的狗拍出来很束缚,似乎达不到想要的效果。这件事暂时搁置了下来,因为除了比赛之外,他还要忙着应付学分和宣传部的事。赵卿北也不比他轻松,有次闲聊得知,他大一修满了上限学分,预备在两年之内完成四年的学业。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只偶尔在微信上说两句话。夜深人静的时候,赵卿北会分享几首歌给他,都是助眠的钢琴曲。李星河刚开始还懒得点开听,后来发现这玩意儿简直是催眠利器,放上三分钟他必睡着,于是也慢慢习惯了这样的分享。转眼到了十一假期。李星河带着行李箱,以及他的怨种表哥,怨种发小,一起踏上了回家的高铁。他被秦涛和夏绮左右夹击,两个脑袋重重地压在他肩膀上。他艰难地在夹缝中打字:【妈,我上高铁了。】丁慧珊:【我在公司,你回家后洗个澡,打扮得像样点,晚上带你去见个阿姨。】李星河:【不是见钻石王老五吗?】丁慧珊:【我把他甩了,以后都不用见了。】李星河:【……】李星河:【甩锤子甩,我看了钻石叔叔的照片,你怎么可能舍得甩他。】丁慧珊:【少废话,晚上不要给我丢人。】李星河:【= =】他吃力地推开秦涛的头,又给赵卿北发了条消息:【我回家了,五号返校,到时候可以一起讨论比赛的事情。】过了十多分钟,赵卿北才回他:【不着急,我也要回老家
一趟。】李星河握着手机睡着了。到达S市后,三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李星河回去冲了个澡,把沾满那两人口水的衣服换了,按照丁慧珊的指示穿了件白衬衣。他平时在学校都是t搭短裤,很少穿得这么端庄。浅色的休闲衬衣配上黑西裤,衬得他愈发唇红齿白,像个家教良好的乖乖公子。李星河准时赶到酒店,恰好碰上丁慧珊和一个女人迎面走来。那女人穿着一身旗袍,黑发低低地挽了个发髻,耳朵上的钻石铛铛响。李星河心想,这才是真的钻石阿姨吧,难怪丁慧珊特地叮嘱他。待她们走近,他才看见那女人不仅衣着光鲜,长得也堪称画里走出来的,眉目典雅婉约,妆容精致得体。“星星,这是你尤敏尤阿姨,我以前的老上司。”丁慧珊介绍道。尤敏侧身看向他,一双丹凤眼自带笑意。李星河被这双眼睛看的怔了怔,好熟悉的眼神……“阿姨好,我是李星河。”他躬身礼貌道。尤敏笑道:“是星星啊,你今年多大了?看起来和我小儿子差不多。”“二十了。”李星河规矩地答道。尤敏:“我家那个比你小一岁,也在A省上大学。”丁慧珊对他这幅人模狗样的打扮很满意,趁着尤敏进酒店,给了他一个夸赞的眼神。李星河小声道:“这是你那个十几年没见的闺蜜?啧啧,女人攀比起来真可怕,连孩子都要扯出来一起比。”丁慧珊掐了他一把:“你给我好好表现,小敏这次要和我们公司合作,嘴甜点多哄哄人家,知道吗?”李星河“切”了一声,还是依言跟了上去。席上,她们先是聊了会儿工作的事情。李星河乖巧地给她们倒酒,安静地吃东西。过了一会儿,话题扯到了他身上。尤敏说:“星星和小时候不一样了,现在内向了很多。”听见“内向”这个词时,李星河和丁慧珊的嘴角同时抽搐了几下。丁慧珊笑道:“得了吧,他可比不上月月半点文静,你家月月才是真的静得下来。”尤敏噗嗤笑了,“等以后你见着他,千万别当他面叫月月,他会不高兴的。我还记得这是我怀孕的时候乱取的,当时你说你家宝宝叫星星,我家就叫月月好了,刚好凑成一对。”李星河听了半天,颇为困惑。他抬起头问:“阿姨,你还有个女儿吗?”他本以为会得到回答,谁知那两女人一同大笑起来。尤敏甚至笑出了眼泪,抹了抹眼角道:“星星,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执着地想娶他当小媳妇儿呢。”李星河一脸茫然。尤敏说:“你忘啦,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家花园,后来有一阵子玩的可好了。”李星河眨了眨眼睛,好像想起来月月是谁了——很小的时候,他跟着丁慧珊去她家里玩,当时有个特漂亮的小孩坐在花园里荡秋千。有多漂亮呢,大约就跟丁慧珊给他买的瓷娃娃一样。雪白
雪白的皮肤,莲藕般的小手,眼睛黑秋秋的,像两颗葡萄似的。瓷娃娃安安静静地坐在秋千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李星河立马撒开丁慧珊的手,跑过去和她玩过家家。他扯了张餐巾,想让瓷娃娃戴上头纱,当他的新娘子。瓷娃娃特别生气,气得脸都红了,闷不做声,只是拼命推拒那块“头纱”。李星河威胁她:“你戴不戴,不戴我揍你哦。”瓷娃娃更愤怒了,一头冲向他,两人在草坪里干了一架。说来也奇怪,那家人居然没有保姆来照看她,打架也没人管。李星河本以为她是个娇弱小女生,没想到竟然打不过人家。眼见到手的媳妇儿飞了,便撒泼打滚地在草地里哭。他从小最擅长哭,每次犯错了丁慧珊要打他,他都能哭到哽咽,哭到脸颊通红。泪珠一串一串往下掉,嘴角耷拉下去,似乎极度地伤心,伤心得喘不上气来。瓷娃娃冷脸站在旁边看着他,但是他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从下午一直哭到黄昏。最后,瓷娃娃烦了,蹲下身把餐巾塞到了他手里。李星河止住了哭泣,打着嗝问:“干、干嘛?”瓷娃娃默默地拽过他的手,将“头纱”披到了自己头上。李星河顿时不哭了,他连忙绕过她的头,笨拙地在她下颌处打了个蝴蝶结。“嘿嘿,是我的啦。”他笑得露出豁牙,拍了拍人家的脸蛋道,“小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