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琉璃遗恨

“武琉璃，你该死！你早就该死了！只有你死了，阿珏才是我一个人的…

他的眼里和心中，本应该只有我，都是你…是你夺走了我的…”

不知下坠了多久才落地，可还不等看清周围的情况时，慕清欢便听到了这样的一段话。

但不知是什么缘故，听起来有些断断续续的。

这是一道本该音质动听的女声，可惜，此时的语气却含着怨毒，且字字诛心，声音仿佛远在天边，又好像近在耳畔，更像…在她的心底。

武琉璃？阿珏？让慕清欢在意的，却是这两个名字。

武琉璃就是琉璃上仙，她的前世，但阿珏是谁？莫不是…鬼族禁地幻境中的那位珏哥哥？

慕清欢有些出神地想着，却在不经意中瞥见了眼前的场景，竟是一处让她颇感意外的地方…

万里晴空明媚舒朗，遍地的百花争奇斗艳，远处有几重琼楼玉宇和宝殿宫阙。

凉风习习，那些挂在屋檐下的木制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叩响，啷啷当当，宛若来自远古的仙乐，引人神往。

她忘了刚才听到的、那些让她心惊的话，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走上前去。

却见那些花，竟是由各色宝石攒制而成，以珍珠为土育之，另有翡翠碧玺作树，上面挂着的果实也奇异地散发着熠熠的宝光。

而那些楼宇宫殿，琉璃作瓦、金玉为墙，极尽奢靡之限，让这个乍看之下像仙界的地方，竟处处透着人间富贵销金窝的感觉。

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油然而生，但于慕清欢而言，更无法说出的，却是自己心里的那一丝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正当她诧异愣怔之际，不知何时已云雾四起，不过几息的功夫，眼前的一切便都隐入了雾中。

然而不多时，云雾又像被人撩起的帷幕一般，从中间散开，两行身着金白相间锦衣的侍童侍婢向她缓缓地走了过来。

另有四位英俊又精壮的紫衣男子，在左右两排侍者的护持下，用双手托举着一顶精致华美的步辇，走得稳健而统一。

步辇四周挂着浅金色的轻纱帷幔，隐约可见一道婀娜的身影，正端坐于其中。

看着行进缓慢的队伍，却只是几个闪身，便来到了慕清欢的面前。

见这些人竟是御气而行、虚空而立的，她这边刚露出诧异的表情，那边的侍童与侍婢们就拱手退至两侧，朝着步辇的方向恭敬地施下了一礼。

而后，纱幔便被紫衣男子轻轻地撩开了，只见一位红衣华服的年轻女子，仪态万方地举步而出…

喜穿红衣的女子，慕清欢见过不少，本就长相美艳的红衣女子，她也认识几个，比如前世的红月，以及这一世的无心、炎巧和朱百盈。

却没有一个可以如眼前的女子这般，媚骨天成。

她似乎是在眼波流转之间，便能摄人心魄的妖，只微微勾起唇角就足以颠倒众生，让人甘愿将自己的灵魂都双手奉上。

而她左眼尾下方的那一颗红痣，却如杜鹃泣血一般，为她的容光艳色中，又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凄楚之美。

女子烟视媚行，款款地走向慕清欢，裙摆摇曳间随之飘来的，是香风徐徐，熏得人不禁迷醉了心神。

然而，女子眉宇之间的阴沉郁滞，却看得慕清欢心里一突。

那双媚惑如妖的眼睛里，也像淬了毒一般，盯着她看的时候，带着刻骨的恨意，却又似乎藏着几分莫名的忌惮。

仿佛是那蛰伏于阴暗之处的毒蛇，正在伺机而动，随时准备着给人以致命一击，但又怕被人发现一样…

“敢问姑娘，你是哪位？是这…”这个阵法的主人么？慕清欢努力压下心里陡然升起的不安，想要如是问道。

可还不等她问完，便突然感觉像是被谁扼住了喉咙一般。

窒息有多痛苦，恐怕只有真正尝试过的人才知道。

所以她本能地运转灵力，想要抵抗这种让人无力的窒息感，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灵根里竟然空空如也！

或许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有一瞬，慕清欢便因虚脱而软倒在地，双眼微阖、脸色发白，甚至白中还透着青紫，俨然已濒临昏厥了。

然而，更令她震惊莫名的，是她无意中看到，自己原来站的地方，竟还站着一位白衣清绝的女子。

就像是从她身上剥离出来的魂体一般，身形明灭不定，带着一些透明的虚弱感。

白衣女子的脸上好似蒙着一层雾气，看不清容貌，却给她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再结合她刚才听到的话…

她几乎可以断定了，这位就是在千年前突然殒落的武琉璃，她的前世！

那位红衣华服的妖媚女子还在继续说着什么，慕清欢这才知道，对方并不是在同她说话，而是这位白衣女子。

她努力地想听清双方的对话，却控制不住正在急速坠入黑暗的意识。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竟然又看见了一道青色的身影，从武琉璃的身侧缓步而出…

当慕清欢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阵法之中。

这个阵法以八卦阴阳为基盘，而她此时被紧紧地捆绑在一根柱子上，立于艮位，也就是生门的位置。

她的灵根里，依然空荡得让人绝望，身上也提不起半丝的力气。

这个八卦阵，与她以往见过的不同，竟是由上古凶兽——夔，组合而成的。

确切地说，是由无数尊用黑白双色灵石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夔组成，每尊夔兽都比她高出数倍，被排列成了八卦的五行阴阳图。

但这些灵石上，散发的却不是灵气，而是阴冷不详的气息。

随着不知何人的念念有词声，她感觉到阵法开始转动了，而她也因此看到了阵中的其他人。

坎位的正是刚才那名红衣女子，震位的则是她昏迷前看到的青衣男子，其他四位是她从未见过之人，六人同时在施法。

而在坤位的，也就是死门的位置，却是一个黑衣男子，与她一样，也正被捆绑在柱子上。

只是男子的脸上有一团虚芒，让人看不清容貌，且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看到那个黑衣男子的一瞬间，心里竟开始剧烈地疼痛了起来，然后她便听到自己开口了：

“师兄，求你了，他是无辜的，求求你放过他吧！你们用我的命祭阵便好，放过他吧！”

声音虚弱，语气却焦急又坚定。

她的话是对震位的青衣男子说的，但并不是她本人的意识，而是武琉璃。

然而，青衣男子闻言却不为所动，阵法还在继续运转，且越来越快。

“放了他！放了他！你们立刻放了他，不然我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会放过你们——”

声音陡然变得凄厉、几欲泣血一般，充满着无助的怨怒、以及深冷的悲哀，这也许就是武琉璃生命中最后的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