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与那孩子的八字很合
永安侯府,暖香坞书房。
裴彦文冷眼看着站在书桌前的裴珩,恨不得把手里的紫徽狼毫扔在他那张气血红润的脸上。
“我说了,改日再去。”两人僵持了片刻,裴彦文再一次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顾云昭没事,昨日在宫里,太医已经给她把过脉了。”
“说不定就是昨天晚上加重了病情呢?”裴珩双手握拳不依不饶,“太医院那些迂腐的老昏庸只会说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顾云昭要真的没事,为何去顾府的小太监会说她重病卧床未曾出来接图纸。”
“若是真病了,便更要好好休息。”裴彦文觉得眼角直跳,快要忍无可忍了,“更何况现在已经过了酉时,男女有别你可明白?”
“顾云昭因为救我才生病的,人命关天,这时候还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做什么?”裴珩张口就把道理乱说一通,“二哥你从小就教我要知恩图报怀善为仁,现在连让我去看看救命恩人都不行吗?再说那日你自己还在太子寝宫待了一个多时辰,那时候怎么不见你在乎男女有别了?简直是说一套做一套。”
裴彦文额际青筋直跳,“行啊,去看救命恩人自然是行的,我这就帮你备马车,你自己去。”
“不行!”裴珩人小鬼大地冷哼一声,兜了个大圈子又成功地把话给绕了回来,“二哥你要和我一起去。”
说实话,裴珩有些憷顾云昭,没有裴彦文在前面开路,他怕自己被顾云昭给赶出来。
“改日。”裴彦文也依旧不改主意,重新提笔伏案,完全懒得再和裴珩鬼扯。
他深觉这小子脑子里的水还没有倒干净,怕是得再晒几天太阳才能彻底清醒。
“不行,现在就去。”可裴珩却跨步上前,一把抽掉了裴彦文手中的狼毫。
裴彦文脸色阴郁地缓缓站起身,正想冲著裴珩发作,忽听门口传来一阵轻笑。
“母亲。”兄弟二人寻声看去,然后异口同声地站直了身。
门外,永安侯夫人蒋氏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兄弟俩在书房里斗嘴。
裴彦文将她迎进了屋,本想着终于有人来压一压裴珩那荒唐的想法了,不料蒋氏竟开口,“彦文,辛苦你去一趟顾府吧。”
裴彦文哑然,扫了一眼同样愣住的裴珩,不解道,“母亲,今日已经很晚了,我……这大晚上的登门拜访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总有些不妥的。”
“母亲,为何你只让二哥去,那我呢?”
一旁的裴珩也不依,分明他才是最应该去和顾云昭道谢的那个人啊!
“我若没记错,你明日一早就要去景山替圣人择仙台祭天对吗?”蒋氏低头若有所思,“择仙台祭天是大事,你少说也要三、五日才能回来,那时顾姑娘的病怕是也好得差不多了,又何须咱们去探望?再者,我想让你带样东西去给顾姑娘,若是白天去,你这身份定是要左拥右簇的,太过显眼。如果现在去,借个私下探望的理由,也是说得过去的。”
见裴彦文还不应,蒋氏又笑,“还有,我已经收到顾姑娘送来的庚帖了,彦文,你与那孩子的八字,很合。”
裴彦文这下是真震惊了,“她寄了庚帖给您,何时?”
回汴京数日,他与她私下也见过不少回,这么大的事,顾云昭竟然一个字都没和他说。
“何时并不重要。”蒋氏轻轻一笑,“你只需要知道顾将军年少的时候曾在你外祖父手下当过传信兵。后来你外祖父出了事,是顾将军连夜上书给圣人,方才免了他晚年的牢狱之灾。我们蒋家是势微了,但那些年只要顾将军回京,他都会去探望你外祖父。你在朝为官,有些事比母亲要看得更清楚,顾将军和夫人这一走,最难的就是那两个孩子,若是可以,你就多帮衬些,也算是替你外祖父还了一份恩情。”
烛火下,蒋氏的眉眼中皆是惋惜之情。
裴彦文心中微动,颇为郑重地点了点头。
蒋家原也是将门之府,只是后来牵扯了前朝的党争之乱被夺了权,从此就势微不振了。
在裴彦文的记忆中,母亲性子虽柔,却是个说一不二、不徇私情的人,眼下竟会开口让他对顾氏姐弟多加照佛,实属难得。
可是若细细一想,两家这牵绊的情分倒也在情理之中,若非如此,母亲那时又怎会直接把自己的庚帖送去顾府?
案台边,蒋氏正拉着裴珩在同他说些什么,可裴彦文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另外一张明艳绝俗的脸庞。
这些年,顾云昭确实出落得越发好看了,都说骨相刻美人,她从小便就是个美人胚子。
裴彦文脑海中一直残留着十二年前与她初见的场景——
当时大雪封了城,小小的顾云昭裹着一身大红色的风袄,被顾勤风抱在怀中,全身上下只有半张脸露在风袄的外面。
那天,是裴彦文的外祖父卸下过往荣华和耻罪郁郁而终的日子,顾勤风赶来吊唁,进灵堂以前顺手就把快要睡着的顾云昭交给了他。
小小的人儿粉嫩水灵,见了他竟也不认生,打了个哈欠头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上就又睡着了。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这样抱一个女娃娃,裴彦文一直都记得那种感觉,慌乱又奇妙,令他至今难忘。
看着裴彦文踏夜而出,裴珩心中顿时来了气。
“母亲,为何二哥能去,我去不得?”
“你受人之恩心怀感激,母亲很欣慰。这顾家姑娘,咱们侯府是一定要谢的,但你出面却是不妥。”
“为什么?”裴珩声音顿时拔高,“顾云昭救的是我,又不是我二哥!”
“可是你二哥与她已有婚约之实,即便夜访也是名正言顺,你呢?”蒋氏反问,“冒然前去,难道真要给人家姑娘按一个不雅之名?”
裴珩愣住了,“那庚帖……真是生辰八字的庚帖?”
“不然呢?”蒋氏笑着点了点小儿子的额头,“你且不要坏了你二哥的好事,他至今未娶,你可知外头有多少难听的流言蜚语,难得他对顾家这门婚事没什么反感之意,若是能成,便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