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人手里的茶盏我刚喝过
顾云昭搬家，大夫人冯氏倒是忙前忙后地张罗了一下午，还一路跟到了拂碧园。
顾云昭过意不去，本想留了冯氏用晚膳，可新居新灶的万事开头难，她最后还是从随身带着的箱笼中拿了一匹上好的锦缎出来。
“今日多亏了大伯母，这料子正好给您裁一身夏装。”
冯氏笑着推辞，“哪儿有长辈收晚辈礼物的道理，你一个人为什么会住过来我们大家都清楚，好孩子，委屈你了。”
“大伯母别客气，您要是不用，给阿姐做身披风也是好看的。”顾云昭说著给玄歌使了个眼色。
玄歌接过料子就笑着走了出去。
冯氏看在眼中，知道玄歌这是准备把料子直接放上马车，便也不再客气，只叹着气道，“云清这孩子啊太不让人省心了，真是枉你们喊她一声姐姐。”
顾云昭没想到冯氏会和自己主动谈到这些，不禁顺着她的话问道，“大伯母可是烦心阿姐的婚事？”
冯氏张嘴欲言又止，思忖了片刻后忽然把手中的茶盏重重一搁，似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算了，其实这事儿府上也都知道的七七八八了，我若再藏着掖着倒好像是掩耳盗铃了。云昭啊，大伯母知道你和你阿姐素来贴心，云岚是个说不上话的，大伯母也不好去求她，但你能帮着大伯母劝劝你阿姐吗？你阿姐她真是又糊涂又倔强，你说张家有哪点不好的，说是低嫁，实则还是高攀了。张家关起门来过的日子那叫一个滋润体面，这么好的婚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我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到底在嫌弃什么！”
顾云昭觉得冯氏多半是真的没了辙，才会拉着她喋喋不休说了这么多。
“阿姐见过那个张世存吗？我听闻张家大公子也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若是阿姐见过，可能也不会这般犹豫了。”
“见过啊！”说到这个冯氏就更来了气，“为了让她知道张家公子并非歪瓜裂枣，我一早就安排她见过了。人站在屏风后面看得真真切切的，一盏茶的功夫，是幅画都能被看出花儿来了，更何况是个大活人。”
“阿姐不喜欢？”顾云昭问。
上一世顾云岚成亲的时候顾云昭是吃了喜宴的，席间她见过这个张世存，确实是个俊俏郎君，相貌什么是没话说的。
“是，不喜欢，说什么个子矮了，书生气太重……”冯氏气得直冷笑，“她要不是我女儿，我真的也就甩手不管了。”
“大伯母。”顾云昭看着气上了头的冯氏道，“你可知阿姐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人了？”
冯氏一愣，猛地盯着顾云昭，“是你阿姐和你说了什么吗？”
顾云昭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阿姐是不是心里有了人，所以才这么问的。”
“没有啊！”冯氏瞪大了眼睛，“从来没听那丫头说过啊。”
顾云昭看冯氏那个反应，就知道顾云清肯定没有在冯氏跟前透露了。
她忙安慰了冯氏几句，又说自己过两日请顾云清来拂碧园玩的时候一定会和她聊聊张家公子，然后才亲自把冯氏送上了马车。
如此折腾了大半日，待彻底歇下来的时候，顾云昭累得连晚膳也不想吃了。
新灶台的火不好生，玄歌一个人忙进忙出张罗了好久才弄了两碗素面进来。
“姑娘勉强吃一口。”玄歌端著面在一旁劝，“奴婢刚才问了前院洒扫的小丫鬟，说是明日宫里会来一个管事嬷嬷，姓徐。等人来了，咱们这儿就能慢慢有个过日子的样子了。”
“徐？”顾云昭懒懒地应了一声，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这个徐嬷嬷是谁跟前的人。
玄歌见她快要睡着的样子，左右为难道，“您不吃面嘛？”
顾云昭摇摇头，托著腮道，“想吃甜的。”
“奴婢马上去做糖糕！”玄歌叹了口气，端著面转身就出去了。
顾云昭抿嘴轻轻一笑，刚想趁机打个盹，却听外面“哐当”一声，紧接着就传来了玄歌的惊呼。
顾云昭吓了一跳，慌忙从罗汉床上起来想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可刚穿好鞋就看见玄歌挪著步子退了进来。
“姑……姑娘！”玄歌惊魂未定的，“裴……裴大人……来了！”
看见裴彦文拎着个食盒缓步而入，顾云昭也吃了一惊。
“你怎么来了？”
裴彦文放下食盒，慢条斯理地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端出来。
顾云昭探了身子看去，八宝鸭、绣球干贝、鲜蘑菜心，还有一碟豌豆黄。
“九华楼的？”顾云昭眼睛一亮。
裴彦文没回她，只问，“你在哪儿吃？”
顾云昭这会儿床也不下了，脱了鞋又重新盘了腿，然后拍了拍面前的矮桌道，“就在这儿吃。”
“吃饭也没个规矩样子。”裴彦文睨了她一眼，嘴上是这么说的，可手已经把菜挪到了矮桌上。
顾云昭闻言就笑出了声，“大人说我没规矩？您这儿夜闯姑娘闺房就有规矩了？”
“那别吃了，倒了喂猪吧。”裴彦文脸上没什么表情。
见他真的又重新把菜端了回去，顾云昭连忙阻止道，“别啊，我这儿又没养猪！”
裴彦文这下终于绷不住了，笑着摆好菜，掀了长袍就坐在了顾云昭的对面。
顾云昭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口八宝鸭，又塞了一嘴豌豆黄，最后挑了一勺干贝细细品了品，然后眉眼弯弯地笑道，“真是九华楼的呀，大人特意去买的？”
“怕你饿死。”
裴彦文淡淡地回了一句，见矮桌上放著茶壶和空茶盏，他便自来熟地斟了一杯。
眼见裴彦文端起茶盏就喝，顾云昭咬著筷子不动了。
这……要不要和他说这个茶盏是她喝过的呢？
“怎么了？”见顾云昭吃了一半停下来盯着自己猛瞧，裴彦文眯着眼把身子往后倒了倒，“我请你吃一顿九华楼的晚膳，喝你两口茶不为过吧？”
“这是洞庭碧螺春。”
“我喝出来了。”
“裴大人也爱喝碧螺春？”
“太淡了，还是猴魁更好些，”
“哦。”顾云昭故意不去看他，“大人手里的茶盏是我刚喝过的。”
裴彦文：……
顾云昭这才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哟，永安侯府的冷面佛脸红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