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怎么不是攀高枝

在顾云昭的记忆中，其实顾云岚一直都是三姐妹中最爱哭的那一个。

小时候吃不到糖葫芦也哭，踢毽子踢不过也哭，背书背不出也哭……所以顾云昭对顾云岚的哭声是真的很嫌弃。

不过张家这桩婚事也是真的让她有些吃惊，她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终于有那么一件事是和上一世的重叠在了一起，而且还是一件喜事。

“这么好的一件事，你说你到底在委屈什么？”见顾云岚这一哭又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势，顾云昭扭了扭发酸的脖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

顾云岚的哭声突然停了，只见她抬起了水汪汪的眼睛，怒意横生道，“你就会说风凉话，有本事你替顾云清嫁过去啊。”

“好啊。”顾云昭竟点点头笑道，“有张家这么好的一门姻缘，我可求之不得了。”

顾云岚看糊涂了，她觉得顾云昭的表情看上去竟有几分认真，当下连脸上挂著的泪水都忘记了擦，吸着气一抖一抖地问她，“为什么张家这门姻缘好？”

顾云昭见她总算是冷静了下来，不由耐著性子反问，“你觉得咱们顾家算是高门吗？”

顾云岚愣愣地点点头，可很快地又摇了摇头。

顾云昭觉得她总算还不太笨，脸上便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是啊，若是我爹还在，旁人提及咱们顾家自然是要高看一眼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和云清阿姐之前都已经到了说项的年纪，但不管是大伯母还是三伯母，都没什么动静。”

“因为不好说。”顾云岚鼻子嗡嗡的。

“恩，因为很不好说。”顾云昭接过了话茬，“所以大伯母和三伯母都在等著看我阿娘是怎么打算的。若是我进了宫，那你们自然也能攀上高枝，若是我没进宫，那城里那些高门大户挑挑拣拣也能找到称心如意的。”

顾云昭说著看了一眼顾云岚，见她竟难得听得认真，又继续道，“可现在不一样了，没了我阿爹，崇怀这个镇国将军有几个人能服？咱们顾家还是那个顾家，但也已经不是那个顾家了。”

“可顾云清进宫了啊！”顾云岚气得拍了桌子，“凭什么她进了宫我就不能跟着她一起攀高枝？”

“那是攀高枝么？”顾云昭淡淡地问。

顾云岚一愣，皱着眉道，“五皇子妃呢，怎么不是高枝了？”

“是侧妃。”顾云昭摇摇头，“等以后正妃进了门，第一个要拿捏的就是她，她若自己有本事抓住五皇子的心，那五皇子妃势必要将她看作眼中钉。若她没法让五皇子偏爱着，顾家与天家有着天壤之别，顾家帮不了她，她就只能在五皇子妃跟前日日如履薄冰。连能不能生，生几个，生男还是生女都被五皇子妃给拿捏著，这样的日子难不难过，不用我说你想都想得出来。”

顾云岚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因为她竟然觉得顾云昭这番话有些道理。

“但是张家不一样，张家三代做官窑，士农工商，看着是末流，但府上是真的有着金山银山。旁的不说，就是你爹手里这点营生，放在张家面前都是不够看的。可是张家再富，族人却不能走仕途，张家没有官人，但咱们顾家有二伯、有崇怀，随便谁，放在张家面前，都是朝中肱骨，是顶顶的权贵。你这般低嫁进去，不管是做当家主母还是过神仙日子，张家都会把你当成活菩萨一样给供起来，这辈子吃穿度用都不愁，你说，你有什么好嫌弃的？”

顾云岚觉得顾云昭把自己给说懵了，她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而这时，顾云昭还吊人胃口一样的抿嘴笑了笑，“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顾云岚立刻追问。

“更何况我见过那个张家公子，是个一表人才的俏郎君，那模样，放在汴京城里的世家子弟中，也是不输的。”

顾云岚的脸顿时红了个透，结结巴巴地指著顾云昭，“你……你不……不知羞耻！”

眼看着以前总爱找自己茬的姐姐突然扭捏得像个奶娃娃一般，顾云昭心一软，觉得顾云岚看着都比顾云清要顺眼了几分。

“我要是知羞耻，你这会儿多半还趴在桌上哭哭啼啼没个完呢，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来我这儿的？”

按说她和顾云岚的关系没有好成这样，顾云岚在亲事上觉得受了委屈，第一个想到的不应该是自己这个事事总和她抬杠的妹妹才对啊。

顾云岚闻言，终于用帕子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负气道，“还不是她顾云清！我是真的气不过嘛，就想着去找她吵一架，问问凭什么她能飞上枝头，我却要嫁给商贾。”

“她怎么说？”顾云昭脸上笑意微凝，目光也冷了下来。

“她就让我来问你啊！”顾云岚说完突然就盯着顾云昭道，“不过我也觉得奇怪，一直想嫁给五殿下的人不是你吗，为什么最后变成了顾云清？”

“圣人赐婚，自有圣人的考量。”

顾云昭神情异常平静，平静到顾云岚在她脸上根本看不出一丝破绽。

“你不难过吗？”顾云岚忽然软了口气问她，然后轻叹道，“你那么喜欢五殿下。”

有那么一刻，顾云昭甚至觉出了顾云岚的鲜活可爱。

其实有时候细细想想，顾云昭深觉她和顾云岚的性子才是最像的。尤其在上一世，两个人一样的骄纵跋扈，一样的眼高手低，又一样的贪图荣华。

顾云昭觉得，她之所以讨厌顾云岚，是因为她总能在云岚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不完美的，甚至还有些讨人厌的影子。

而顾云岚应该也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顾云昭忽然起了玩心逗逗云岚，愁眉苦脸地摇头叹气，“比起圣人赐婚云清姐姐，还是另一件事让我觉得更难过。”

“什么事？”顾云岚探了身问她。

“为什么大伯母不让我嫁给张公子呢，这真的是一桩好姻缘啊。”

顾云岚当即黑著脸“哗啦”一下站起了身，冲著对面似笑非笑的人吼道，“顾云昭，你真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