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你聪明得我有些害怕

裴彦文自然不信顾云昭嘴上的这套说辞，因为怀中的人明显浑身抗拒，说著不生气，其实估计已经气得冒了烟。

“早知道在这儿会出这么多事，还不如把你留在拂碧园不折腾这一趟才好。”裴彦文抱着人，只感觉顾云昭脸颊红得发烫，又无奈叹气道，“这么娇气的人，说出去谁信你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的？”

顾云昭气得直推他，满身的汗热得她快要喘不上气了，“你爱信不信，不信就给我滚！”

其实顾云昭自己也发现了，重活了一次以后，她身子骨确实比以前娇弱了许多，或许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睡不踏实的关系。

从前她真是没病没灾的，一年到头连药都吃不上几回，体力虽说比不上军营里的男子，可比寻常千金闺阁家的那些姑娘不知要好多少。

但现在，自己好像真成了一朵怕风怕雨的莬丝花，冬天怕冷夏天怕热，动不动就要灌汤灌药的连她自己都烦了。

裴彦文见真把人给惹恼了，二话不说横著将她抱起就往外院自己的寝居走去。

男人的怀中似揣著一块冰，有些微凉之感。

顾云昭轻轻喟叹了一声，闭着眼下意识往他身上拢了拢，贪著那一丝凉。

“这两日又没睡好？”看着顾云昭那一脸浅浅的倦意，裴彦文只觉得心尖被人轻轻扎了一下，说不上疼，就是揪著难受。

“没有，睡得挺好的。”顾云昭避重就轻。

“怎么突然就下来了？”裴彦文不著痕迹地掂了掂怀中的人，总觉得比前两日抱她的时候好像又轻了些，下意识就皱起了眉。

“若是我不发现，太子这事儿你还继续打算瞒着？”顾云昭猛得睁开眸子，眼底含着愠怒。

裴彦文也是一阵苦笑，“这样的事儿，你让我从何说起？”

顾云昭一怔，觉得他的话有道理却又说不通，两道好看的远山黛眉皱得都快打了结，却是忍着直到被裴彦文带进了屋以后才开始发难。

“裴大人，敢问今年您贵庚了？”

“二十有八。”裴彦文忍着笑，可见顾云昭一直沉着脸，到底也不敢放肆了。

“是啊，二十八，我爹二十八的时候我都已经满地跑了，可你呢，外头成堆成堆的人传着你那荒腔走板的流言，首辅大人是真聋还是装聋？”

谁知裴彦文竟恍然大悟，“难怪你之前说我好男风，原来是从樾堂这里来的？”

“你真不知道？”顾云昭惊呆了，她连猜都猜得到的事儿，裴彦文竟真两耳不闻。

裴彦文摇摇头，把她放在了罗汉床上，转身去绞了一方沾了冰水的帕子递到她的手中让她握著降温，然后慢条斯理地回忆了起来。

“我第一次知道樾堂不喜欢姑娘，是因为他和神机营的一个千户起了冲突。”

“真有这回事？”

顾云昭瞪大了眼睛，想着之前玄歌听来的那一通流言，她以为不过是旁人乱嚼舌根的瞎话，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你也知道此事？”裴彦文哭笑不得，看来他放出去的耳报神应该要好好清查一番了。

顾云昭咽了一下口水，把当时从玄歌口中听来的“故事”和裴彦文说了一通。

“……说那个千户抵死不从惹恼了你，被你发配去了蜀地。”

裴彦文叹气，“人倒是对了，事儿却是错的。那个千户，不过是太子用来让樾堂吃味儿，逼他点头的。”

顾云昭只觉得脑子一懵，顿时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了。

“怕了？”见顾云昭难得安静，裴彦文觉得这些话是不是说快了。

顾云昭愣愣地摇了摇头，半晌才道，“太子……真那么喜欢孟大哥吗？那太子妃……”

话已至此，顾云昭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太子妃傅氏嫁入东宫五年，与太子“琴瑟和鸣羡煞旁人”，外人都道太子对太子妃一往情深，五年中未娶侧妃未沾旁人，简直是天家贵胄里的痴情种。只是无奈太子妃的肚子有些不太争气，若是能尽早怀上麟儿，东宫这个位置就能坐得更稳了。

所以直到现在，旁人说起太子妃都觉得她命好，又不好，却殊不知她真是有苦说不出。

“难怪，早些年孟大哥一直常驻淮州的，他和温栩不同，孟大哥家世清白三代皆忠良，再等两年别说是正四品的云麾使，就是正三品的前锋参领他也是够格的。可是那年他回了京，竟一头扎进了南衙司这块养老地，蹲著不动了。我爹知道的时候是真生气，因为他真的觉得孟大哥是可塑之才，放在南衙司里太可惜了。”

“但樾堂这些年心里是有愧的，可他……放不下太子。”

顾云昭见裴彦文一脸的平静，忽然抓住他的衣襟问道，“此事我爹也不知晓，我猜五殿下也肯定不知晓，那……皇后娘娘和圣人知道吗？”

裴彦文淡淡摇了摇头。

顾云昭顿时软了腰身，靠在身后的迎枕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你们还真是瞒得好。”

谁知裴彦文却跟着笑了，“但是从来都没有不透风的墙，圣人早已经察到了蹊跷，知儿莫若母，皇后娘娘也看出了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古怪，大家都像是走在冰面上的人，冰已经裂了，只是谁都不知道何时会掉下去。”

“所以你从来都不是太子党？”顾云昭忽然又提起了一口气，拽著裴彦文衣襟的手不禁又紧了紧。

见裴彦文但笑不语，顾云昭的思绪却如同被惊涛骇浪翻起的一叶扁舟般，浮浮沉沉中，她勉强抓住了一些从前忽略的细节。

从素银到德妃娘娘，从德妃娘娘到三皇子，最后，她猛得回忆起来，裴彦文曾问过她一句话——你觉得三皇子为人如何？

“是三殿下！”

顾云昭愣愣地看着裴彦文，这呼之欲出的答案让她如见着破晓之光一般茅塞顿开。

裴彦文一愣，忽然伸手轻轻遮住了顾云昭泛著水色的双眸，然后倾身封住了她微热的呼吸。

顾云昭吓了一跳，惊呼中竟让裴彦文得了逞，攻城略地一般加深了这个吻。

晕晕乎乎间，她只听他无奈叹气。

“昭昭，你聪明得我都有些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