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人心是会有偏向的
两人就这样对峙著,四周顿时涌起了火药味。
良久,裴彦文忽然敛了双眸,放下手中茶碗似妥协道,“三十八抬,不能再少了,前面六抬我让宫里出。”
顾云昭刚要张口,见裴彦文一记凌厉的眼神扫过,她心下一惊,抿著嘴不出声了。
那天早上,裴彦文直到走的时候都还是沉着脸。
顾云昭事后倒有认真反省过,在嫁妆这件事儿上,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绕过了心里的那道坎,但却让周围所有的人都不痛快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但当看到裴彦真的不高兴了,顾云昭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开心了。
是以这天下午,当顾云昭要出门置办物件的时候,看着眼巴巴凑上来的徐嬷嬷,脾气就那么上来了。
“既嬷嬷尽心尽职,那就跟着我一块儿去铺子吧。”
“啊?”徐嬷嬷一愣,倒也是没想到顾云昭竟如此坦荡,“哎,老奴也是……依著圣旨办事。”
“是,嬷嬷辛苦了,云昭在这儿也住不了多久了,总不能走以前还叫嬷嬷难做人。”
顾云昭点点头,手一挥就让徐嬷嬷跟了轿。
一行人就这样从东市的头逛到了东市的尾,直到徐嬷嬷双手拎满了东西,沉得几乎挪不开步子后,顾云昭才拐进了一间成衣铺子。
“嬷嬷要跟着我进屋去量尺寸吗?”
见徐嬷嬷一进铺子就坐在椅子上猛喘气,顾云昭往里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问她一声。
徐嬷嬷脸都白了,听着顾云昭娇滴滴的询问眼皮直跳,“不了不了,姑娘且慢慢来,这儿的绣娘功夫极好,就是慢工出细活,裁衣挑花急不得。”
顾云昭几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笑着应了一声以后掀开帘子跟着一个小绣娘进了内院。
竹帘轻轻落下,顾云昭的步子就快了起来。
“都准备好了?”她问身旁的小绣娘。
绣娘点点头,“马车在后院等著,一个时辰,姑娘放心,这儿我们帮您看着。”
“有劳。”顾云昭微微一笑,熟门熟路地从一旁的小门走了出去。
西市,问道。
顾云昭一进去就看到温栩和闻人入画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对坐在一张桌子前。
见她来了,闻人入画只懒懒地点了点头,温栩倒是站起来让了座。
顾云昭以前是最不爱参和在这两人中间的,可这会儿有求于人,她只能硬著头皮落了座。
“先十二皇子应该还活着。”闻人随即向她摊了摊手,然后开门见山。
短短的一句话,闻人说得仿佛是在拉家常,而顾云昭却听得心惊胆战。
她一边抽出银票递给闻人一边问,“隔了二十多年,确定吗?”
这人到底活没活着,先不说会不会危害到江山社稷,但君心,肯定是要被牵动的。
闻人收好了银票,看了她一眼,“你都不是个蠢笨的,怎么这问题也能从你嘴里问出来?”
“闻人!”温栩厉声斥她,“怎么和姑娘说话的。”
“怎么!”闻人入画“蹭”得一下站了起来,偏她身形娇小,就算踮起脚尖也搆不著温栩的肩。
气势上矮了人一截,闻人自然就拔高了嗓门,“我难道说错了,这事儿还需要追究么?你们自己也说了,都二十多年了,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活着,现在在哪儿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位到底怎么想。”
她说著伸手指了指天。
温栩见状一张脸阴得更沉了,直接拍掉了她的小手冷笑道,“你是不是嫌自己命不够长?”
顾云昭只觉得头疼,想着自己也不能在这个地方多待,连连起身就要走。
结果门还没跨出,就听到闻人冲她喊。
“顾云昭你给我站住,温栩的事你现在到底管不管!”
顾云昭皱着眉转过身,也真是怕了这位小祖宗。
“我管不了啊。”她实话实说,“以前我爹倒是管得住,可惜现在你也找不到他了。”
闻人狠狠瞪了她一眼,“我不管,他说去留只听你的,顾云昭,你要是再让他回淮州,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顾云昭看了看温栩,又看了看闻人,忽然语重心长道,“那你跟着他一起去淮州啊。”
闻人顿时没反应过来,反倒是温栩,凶巴巴的目光已经像是要吃了顾云昭。
顾云昭真的觉得这俩人的破事她管不了,摆着手和闻人说道,“要是有什么后续的消息,你直接和温栩说,最近一段时间你可放心,崇怀不走,他也走不了,先十二皇子的事你继续帮我查著。”
“你等等!”闻人说著一把推开了温栩跑上前,“看在温栩的面子上我给你交个底,回头别说我们西市的探子只会唯利是图。先十二皇子这条线,最先开始查的是五皇子,然后是三皇子。”
现在再听到“三皇子”这三个字顾云昭已经不惊讶了。
“圣上呢?”她只是有些好奇,这么大的事,圣上就无动于衷了?
闻人气得直拍她脑门,“你当北衙司那群阴狗都是吃闲饭的?那位真要查,还要通过我们西市的探子,他这个皇帝不做也罢!”
“闻人!”温栩觉得自己再和这丫头待下去简直要短命十载,这可真是个不知“祸从口出”的主儿。
如此闹腾了一番,温栩送顾云昭出西市的时候她才想起把汤九的事告诉他。
“李大人的旧宅?”温栩有些惊讶,“你觉得妥吗?”
“也没什么妥不妥的,算是个能安生修养的地方。”顾云昭如实道。
“姑娘,裴首辅此人……”温栩一时想不出什么措辞,犹豫了半晌,“亦敌亦友不好辨。”
“再不好辨我也马上要嫁了。”顾云昭想到早上裴彦文那张不开心的脸就沉了声,“不管怎么说,他帮我躲过了五殿下这一劫,就是好的。”
见温栩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顾云昭立刻转了话题。
“你回来这么久可曾见过孟大哥?”
“还没遇上,樾堂怎么了?”温栩问。
顾云昭闪烁其词,“也没什么,就是此番崇怀遇袭,孟大哥自责的很……”
关于孟樾堂和太子的事,顾云昭觉得她没资格随意置喙。
有些人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选择,不管是孟樾堂选择了太子,还是裴彦文放弃了太子,在这朝堂暗涌的当下其实谁都没有错。
人心是会有偏向的。
私心难劝深情不渝,曾经的她也是走过一遭飞蛾扑火的。
但令顾云昭难过的是,与孟樾堂的背道而驰终究还是被她亲手给戳破的。
想着昔日亦兄亦友的人最后可能就变成了泛泛之交,顾云昭心中的失落便又加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