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我会让你后悔的

被裴珩搂在怀里时，顾云昭几乎都来不及生气，因为她的脑海中残留的全是裴珩刚才说的那句话。

“放开！”顾云昭沉声厉斥，伸手就去扯裴珩环在自己腰上的手。

可裴珩却暗中使了劲，以力道压制住了顾云昭，让她几乎动弹不得。

“我记得当时运河贪墨案刚起，你就很在意二哥去不去江南一事，为何？”

“裴珩，这是在侯府内院。”顾云昭抬头去看他，水色波动的双眸中淬了寒意，一脸的生人勿近，“如果你觉得你和我这样拉拉扯扯传出去无伤大雅的话，你大可继续这样抱着我！”

裴珩眼底闪过一丝懊恼，但到底是默默松开了手。

事已至此，顾云昭觉得自己对裴珩仅存的那一点心疼都快被消磨殆尽了。

“裴珩，你总是耿耿于怀当时我为何会在月牙潭救你，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是二爷的胞弟，我还会不会救你？”

裴珩视线骤敛，盯着顾云昭直笑，“说到底……竟还是因为他？”

“是，还是因为你二哥！”顾云昭郑重其事点头，“裴珩，你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信我，那只是一时的迷茫。溺水恐慌，沈曦远嫁……你在自己心里打了个结，总以为在我身上可以找到什么解决的办法。但我觉得六公主从来没有怨过你，我也并没有觉得当时救了你是一件令人后悔的事。事实上我很高兴，是我救了你。”

“顾云昭，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若是没有我二哥……”

“不会。”不等裴珩说完，顾云昭就淡淡地摇了摇头。

裴珩轻笑，满脸的失望，“你都没有让我把话说完。”

“因为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顾云昭微微后退一步，下身全抵在了石栏上。冰凉的感觉透过裙衫侵袭了她的小腿，她看着裴珩脸上的表情从失望的笑容转为了落寞的阴沉。

顾云昭其实是想再说些什么的，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是枉然，此时此刻她只能紧紧地握著拳，蓄势待发地等著裴珩下一刻的动作。

谁知裴珩却缓缓地闭上了眼，轻声问了顾云昭一句话，“嫁给我二哥，你后悔吗？”

顾云昭忽然觉得满心无力，她甚至不知道裴珩究竟为何会钻了牛角尖。自己与裴珩其实私下也并无接触几次，她到底做了什么让裴珩生出了这样的误会。

可裴珩也没有给顾云昭回答的机会，只很快又开口道，“没关系，我会让你后悔的。”

……

接下来的一整天，顾云昭几乎都是心神不宁的。

前有裴彦文不知为何又要动身去江南，后有裴珩稀里糊涂犯浑撂下的狠话，搅得顾云昭午膳都没吃几口，睡个午觉也连连惊醒不得安生。

终于挨到了傍晚，总算有小厮来报，说二爷回府了，人在前院议事堂落了脚。

顾云昭只觉得悬了一整天的心总算是归了半位，忙不迭地奔出了暖香坞。

“夫人！”素银当时正拎着食盒进屋，看到顾云昭匆匆忙忙出去的身影连连唤她。

偏顾云昭置若罔闻，脚下仿佛生了风一般，迎著暮色就往侯府的前院疾步而行。

耳边是呼呼而过的风声，顾云昭只觉得心里慌乱得空荡荡的。

她其实一直都能感觉到，有些不知为何物的情绪是有在她的心里落地生根，然后发了芽的。

如果说在最开始她接近裴彦文完全是带着目的，那么直到现在她嫁给他，两个人的利益就已经不自觉地捆绑在了一起。

重活一次，她知晓情爱，也明白心动的感觉，但是裴彦文带给她的感觉和以前的沈誉是完全不一样的，顾云昭承认在最开始，她是拒绝去回应的。

更何况受伤至深，顾云昭真的没想过还要再和人谈什么风花雪月，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一开始她真的只是想保住自己和崇怀的性命来着。

可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动的心？这颗被人用利剑刺透的、已经是千疮百孔的心，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被注入了新的感情，慢慢的，一点一点开始跳动的？

是当自己中箭的时候那人露出的隐约担忧？

是养心殿里那人暗中帮崇怀铺路的淡定？

是那人为了自己一次次打破权臣底线的包容？

还是那人无谓周围的目光带她策马而奔的肆意？

她只是不想动心，并不是没有心，那个人在她身上花了多少的心思费了多少力气，顾云昭是完全能感知到的。

前院近在咫尺，顾云昭的脚步却逐渐放慢。

有些事其实一旦决定要去做了，那就等于是打破了她自己给自己设的保护。

江南之祸既为预知，那就一定可以多加防范，所以护住裴彦文的命其实并不难。但顾云昭觉得，就从以前自己改变的那些人和事来看，一旦裴彦文在江南保住了命，那么接下来一定会有一番朝堂动荡。

前朝不稳，权臣不安，裴彦文依然会身陷漩涡，而那时的漩涡，她就完全无法预知了。

怕么？顾云昭在心中反复问自己，或许真的有些怕，但不管多怕，她却好像并不后悔迈出这一步。

顾云昭越想越笃定，越笃定脚下的步子就迈得越快。

天际滚落的云霞笼罩在府宅内外，议事堂前的回廊下，有行色匆匆的小厮和身穿官服的朝臣来来回回。

顾云昭只一心想着要快点见到裴彦文，仔细问问他江南之行的事，却不曾想他人是回来了，可落脚在了前院便表示还有一堆的人要见，一桌案的庶务要处理。

晚风灌得她一个激灵，她方才从屋里出来的匆忙，连披风也忘记了穿，这会儿被风一吹，身上那一袭对襟纱裙根本挡不住秋夜的寒凉，冷都顾云昭站在廊下直打哆嗦。

忽然，有匆匆而过的小厮认出了她。

“二少夫人，二爷还在屋里和几位大人议事，需要小的帮您去通传一声吗？”

“无妨。”顾云昭摆手，“你去忙吧，我在这儿等二爷。”

“可二爷议事通常也没个准头，要不您先回去，等二爷忙完了小的帮您去通传？”

小厮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眼见顾云昭穿得单薄不经风，当下也不敢就这样留她漫无目的地等。

可顾云昭心里有执拗，且这会儿人都已经站在议事堂前了，便是说什么也不想再一个人走回暖香坞去。

小厮劝得一筹莫展，正想要不要干脆进去禀一声，议事堂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满满盈盈的烛光从屋里倾泻而出，照着那抹隐在暗处的身影宛如镀了一层佛光金辉，清朗挺拔。

顾云昭只一眼就在群人中认出了他，当下她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就这样不管不顾旁人的目光，直接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