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兴许是一条不归路
裴彦文觉得此时此刻“震怒”和“后怕”都不足以形容自己内心的激烈澎湃。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看淡生死的首辅大人，这会儿抚摸著自己夫人脸颊的手竟是颤抖的。
“你……平时不是很能耐么，怎么还能叫那种人伤著？”
裴彦文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压抑的怒火不是冲著顾云昭，更多的却是恼他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二爷，先让禁卫撤了吧。”顾云昭有些明白他的怒意，但又不是很明白，不过这会儿她一心只求不要再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了。
裴彦文深深叹了口气，转头对身后的禁卫军副都尉道，“把附近都巡视一遍，晚上金銮殿还有晚宴，务必要加强防守，严查往来。”
“是！”副都尉领命行礼，带着人直接往南边去了。
听着整齐划一的步子声渐渐远去，顾云昭方才偷偷地拉住了裴彦文的手撒娇道，“首辅大人辛苦了，文要阅折，武要布兵……”
“你少给我灌迷魂汤！”裴彦文厉声打断她，“进宫的时候我怎么和你说的，顾云昭，这才半日，你就……”
他话说了半句，随即温柔地抚上了她伤著的半边脸，眼底好不容易淡了的愠怒之色又浓烈了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就吃了这样一个亏？”
“我也不算吃亏，我是懒得和王寰争。”顾云昭撇撇嘴，“在外面她到底顶着个淳亲王妃的头衔，我若明著与她撕破脸，总是不体面的。”
“我们昭昭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裴彦文捏了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起了另外一番事。
“因为我知道二爷不会让我白吃亏的。”顾云昭仰头对裴彦文笑了笑，“但二爷记得可别留下什么把柄。”
“那夫人是高估我了。”裴彦文脸上怒意微退，可眼底还是透出了担忧，“要不去晚宴以前再让高良毅看看吧，不要留了疤。”
“二爷忙完了吗，晚宴我不想入席了，庄妃娘娘那儿有一封六公主给我的信，二爷一会儿找个人帮我去取一下吧。我也不想总往太医院跑，就随便找个歇脚的地方等你吧。”
见了庄妃和傅江吟，顾云昭觉得自己今日入宫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再加上眼下她还受了伤，这般模样入殿参宴，不免要引得旁人侧目，顾云昭也觉得没什么必要。
“那就去雍亲王的画舫坐坐吧，等我来找你。”裴彦文说著转身带顾云昭往月牙潭的方向走去。
“雍亲王也不去晚宴吗？”顾云昭有些吃惊，皇弟生辰，雍亲王作为三哥也不出席，这是不是不太好？
“恩，他的属相与十一皇子的相冲，圣上让他避嫌。”裴彦文将朝堂上的一场风波说得云淡风轻，神色平静不见波动。
顾云昭只觉得如鲠在喉，“我一直不曾去过雍亲王的画舫，今日倒是沾了二爷的光。”
裴彦文温柔的看了她一眼，忽然倾身吻了吻她唇角的伤口，问道“昭昭，我走的，兴许是一条不归路，你可害怕？”
顾云昭动容地环上了他的腰，轻轻拉扯了一下，然后把自己嵌进了他宽厚温暖的胸膛中，听着裴彦文沉稳的心跳回道，“裴彦文，我再说一次，我很怕死，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今日十一皇子的生辰宴，典仪司那里特意备下了百丈烟花用以助兴祈福。
顾云昭踏上停靠在湖边的画舫时，恰逢漫天烟花竞开，天水两面如镜，映衬着重重花火的破晓之势扑面而来，万丈光芒耀眼夺目，格外震撼人心。
她站在船头环顾四周，静谧的湖面似一方黑洞，耳边的烟火声由远及近，恍惚中，这天水相接之地只有她一人独立，万般皆空，众尔缥缈，满目的璀璨绚烂竟让她分不清什么是虚幻，什么才是真实……
“云昭？”
忽然，画舫虚掩著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从里面探出了一抹倩影。
那女子身穿素蓝碧荷高腰儒裙，宽大的裙幅逶迤身后，淡雅中又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尽显优雅华贵。
“雍亲王妃。”顾云昭忙回神福身。
“快进来呀，外面风大。”雍亲王妃明婉荷冲她点了点头，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著清淡浅笑。
待顾云昭弯腰跨进了画舫里，明婉荷才不禁小声惊呼道，“你的脸怎么了？”
顾云昭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抹羞愧之色，“这……说来话长。”
“也不长，不就是和淳亲王妃打了一架吗？”
低沉的笑声从船舱的最里面传来，顾云昭站在明婉荷的对面侧身看了看，终于看到端坐在长桌尽头的雍亲王——沈叙。
其实，在几个成年的皇子中，顾云昭一直觉得沈叙的五官和圣上是最像的。
他的脸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眼眸深邃，鼻梁高挺，颧宽颌窄，身上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凉薄无畏之气，不怒而威。
“雍亲王的耳报神真是厉害。”顾云昭向沈叙福了福身，然后吐著舌头笑道，“只是传的话有些荒腔走板。”
“哦？”沈叙指了指面前的空位示意顾云昭落坐，“怎么荒腔走板了？”
“我可没有和淳亲王妃打架。”顾云昭说著把脸侧了过去给沈叙看，“我这分明是挨打了。”
“这么多年了，你这性子还是没变，耍赖的时候就爱揭自己的短。”沈叙笑着摇了摇头，眉目间清朗一片。
顾云昭看的有些出了神，只觉得他那久违的笑容似隔了千山万水，分明已逝去多年，不料竟又蓦然相见。
“三哥哥也还是没变，依然这么出尘无争，不涉朝政。”顾云昭按照儿时的称呼喊了沈叙一声。
沈叙凝神看着她，似在细细地品味着她说的这句话，半晌才摇头道，“你们都太高估本王了，或许本王一直以来并非不想，只是不能呢？”
“那三哥哥现在能了吗？”顾云昭问得直接，竟毫不避讳沈叙和明婉荷的身份。
沈叙也是欣赏她的这份坦荡，与明婉荷相视一笑以后开口道，“云昭，若是我与彦文执意想拉你下水，你干不干？又或者说，你当时既然没有选择五弟，那现在愿不愿为了彦文再下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