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我此生非他不可

晨日初上，华灯即落，永安侯府门口已候着一辆崭新的平头马车。

顾云昭带着玄歌从府里出来的时候，白司音正站在车旁看着小厮忙上忙下地装箱笼。

见顾云昭走近，白司音面无表情地别开了脸。

顾云昭也不在意她对自己的态度，只淡淡然说道，“汾岭那边的庄子已经派人过去打点好了，以后你每月的月银直接从庄子上出，侍奉的丫鬟你就去庄子上挑一个吧。”

白司音愣住了，“你们把蝉衣留下了？”

顾云昭看了她一眼，“没有，她既不愿去庄子，那我就只能把她交给人牙子。”

白司音倒吸了一口凉气，人有些微微颤抖。

顾云昭见状不禁轻叹道，“你放心，庄子上的人知道你是侯府的表小姐，是主客，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不用你假慈悲。”白司音立刻冷冷一笑，转头越过顾云昭的肩去看侯府那敞开的双环大门。

顾云昭看出了她期盼的眼神，便直接浇了一把冷水，“不用看了，二爷不会来送你的。”

白司音眼底最后的一丁点儿光亮随即黯然失色，“呵，顾云昭，花无百日红，我一定会留着这口气，等著看你色衰爱弛的那一日。”

顾云昭凝眉，本想好了满腹想要交代嘱咐的话，这会儿却觉得全是多余了。

“那我就留着这口气，好让司音表妹悔青一辈子的肠子。”顾云昭温柔似水地一笑，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有些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若是再掏心掏肺地说，只会显得自己更掉价。

回到暖香坞，素银正在摆早膳，见顾云昭进屋，她连忙回道，“二爷方才匆匆去了前院，似要入宫。”

顾云昭点点头，闻到粥香顿觉有些饿了，径直坐下身端起碗问，“二爷之前用膳了吗？”

“奴婢让绥川带了几只素包走。”素银回。

顾云昭想着过一会儿自己还要出府去清僚寺，便吩咐素银，“回头等小厨房那里忙完了你就去一趟拂碧园，看看修葺的进展，尤其是那方水榭戏台，你让工匠不要马虎，浸没在水下的那些柱子都要一一加固，实在不行就把水都抽干，顺带把池子里的淤泥清一清。”

“夫人放心，奴婢会盯紧的。”素银点头应下，摆完了小菜后便退了出去。

顾云昭这才转回身开始专心用膳，举筷的时候，她发现桌上摆的竟全是她爱吃的东西，金丝烧麦、鸡丁黄瓜、玉笋蕨菜并了一碟翠玉豆糕。

想着方才她出门的时候开口让裴彦文点了菜，结果他却还是按着她的口味来挑，顾云昭不由心头一暖，当下连一口鸡丁黄瓜都吃出了糖霜味儿。

一个时辰以后，顾云昭便出了府去九华楼接上了沈曦，然后直奔清僚寺。

时至初冬，山间寒气生烟，放眼望去，四周凌冽的翠绿中萦绕着层层的迷濛雾霭，如梦如幻，令人心旷神怡。

可再美的山景都挡不住沈曦探亲的脚步，这一路她走都又急又喘，直到跑进禅房见到了庄妃娘娘的那一刻，盼了一路的六公主终于忍不住扑上了前。

“母妃！戎哥儿！”

“曦姐儿！”

随着两声哭喊此起彼伏地响起，顾云昭也动容地红了眼，随即便轻轻地合上了门扉，把那一室的久别重逢全留给了屋里需要倾诉的母子三人。

外亭中，孟樾堂正长身立于松树下，见了顾云昭从廊下退了出来，他便往边上站了站，将树荫处让了出来。

顾云昭承了他的好意，走上前与他并肩，似闲聊般开口问道，“大皇子还好吗？”

孟樾堂目不斜视，“樊笼困兽，他总觉得日子有些难挨。”

“如何才不难挨？”顾云昭也是难得生出好奇心，“非得要尝尽人间疾苦，感受布衣之难，他才觉得日子不难挨吗？”

见孟樾堂脸带错愕地看向了自己，顾云昭微微一怔，随即立刻叹气道，“抱歉孟大哥，我只是觉得……大皇子终究还是庸人自扰了些。”

谁知孟樾堂却摇了摇头，“云昭，我后来仔细想过你同我说的那番话，你说的对，我和阿熠真的辜负了很多人，也牵扯了很多人，然而事到最终，我却依然没有担当的勇气，你当时骂我没有错。”

“孟大哥……”顾云昭没想到孟樾堂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我后来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说声谢谢，所以今日才与彦文说让我来护送庄妃娘娘。”孟樾堂的深眸中透著释怀坦然，“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我这辈子是非阿熠不可的，所以将来的路，我一定会陪他走下去的。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等到将来若是可以，我想带着阿熠去淮州之境，天高远丘，大漠孤烟，明夜浩瀚，千里无径，那些应该都是阿熠喜欢的。”

孟樾堂的转变让顾云昭有些接不上话，只能怔怔地眨着眼，任由满脑子的思绪翻飞。

“到那时你若信得过我，便可不用再让崇怀镇守淮西边境。我甘愿重回顾门，任将差遣！”孟樾堂说的掷地有声。

“……此事，你与二爷商议过吗？”顾云昭找了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她自然是希望孟樾堂能重回顾门的，事实上若是能让孟樾堂与崇怀对调，顾云昭是千百个放心的。

只是此事还牵扯到一个被废的前太子，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个活生生的前太子弄出宫，这件事才是真正需要从长计议的。

孟樾堂点点头，“自然是与彦文商议过的，不过眼下说什么都为时过早，有些事需要筹谋，我们都需要耐心些。”

“那是自然。”顾云昭说著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那……我是说若是等时机成熟的话，不知可否把傅姐姐也想办法带出宫？”

“若是她愿意，再带上她一个倒也不难。”孟樾堂没有犹豫。

顾云昭见他竟如此不假思索，不由皱眉，“孟大哥，你们是不是已经有什么计划了？”

孟樾堂目光远眺，神色平静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有人来了。”

顾云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的石阶上，有两抹身影正踏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