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大人与本王应是一条心

裴彦文受伤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永安侯府。

想想也是的，前院那么大阵仗，又是院内护卫又是禁军侍卫，院子里的小厮还各个如临大敌。这样的排场，在昌荣不复的永安侯府已经鲜少出现了。

可是裴彦文这次难得的“讲究”，顾云昭就觉得很奇怪。

按说裴彦文为人处世最为低调，这次不过是受了箭伤，前后却惊动了宫里的禁军，怎么看都觉得蹊跷。

晚膳过后，温栩趁夜而至。

他一进门，不等抖落风衣上的残雪就先开了口，“越王人是在汴京，就是不知道来做什么的。”

“外头又下雪了？”顾云昭把人迎进了屋，转身递上了一杯热茶。

温栩接过，点点头，“下得还挺大。”

顾云昭翻身上了罗汉床，推开了窗子往外看去。细密的飞雪如鹅毛一般从天而降，卷著隆冬的寒意，吹得顾云昭生生地打了一个哆嗦。

“多快能有消息？”松手关上了窗，顾云昭转头问温栩。

“不知道，要看他愿不愿意现身，但是……”温栩想了想，“我觉得他这次是有备而来的，因为城外收到风声，最近城郊出现了一些脸生的士兵，多半是他的人。”

“带着飞鱼党来逼宫？”顾云昭偏头想了想，“早不来晚不来，现在进城，是收到了什么指令？”

“那也要见了才知道。”温栩觉得没有面对面对峙过，越王的一切心思都很难猜。

“哦对了，如果接上头，你觉得在哪里见面比较合适？”温栩来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身份特殊，道儿上都知道他今日刺伤了首辅大人。”

“都知道了？”顾云昭心里的疑惑愈发深了。

温栩点头，“裴大人那边似乎并没有瞒下消息，散得很快。”

“去城东近郊汤九现在住的宅子里吧，清净。”顾云昭压下疑虑，想了想回道。

“好。”温栩应下，垂眸看了一眼顾云昭的肚子，“要不越王那边……”

“不，我去！”两人从小生活在一起，顾云昭清楚温栩开口想要说什么，直接一口回绝了。

此时此刻，侯府外院书房内，裴彦文正靠在床头向绥川问话。

“你怎么和少夫人说的，我不是说过不要把伤势说得太严重吗？”裴彦文淡淡地问，脸上已恢复了一些血色。

反观绥川则是一脸菜色，揉着鼻尖道，“都是按照爷您要求说的，可能是演过头了……我想少夫人聪明伶俐，寻常的把戏骗不过她，还特地酝酿了一会儿才进去禀报呢，结果好像情绪太满，着急了。”

裴彦文抬头看了他一眼，“以为你是个话少沉稳的，关键时刻却给我闹幺蛾子，她一个双生子的人，还这样折腾了一个上午。”

绥川自知理亏，拂袖作揖道，“小的立刻去领二十棍杖受罚。”

裴彦文冷哼一声，又吩咐他，“明日那位必定会上门来探望，到时候把外面的护卫都撤走了。”

“是！”绥川领命，退了出去。

翌日，永安侯府果然来了一位贵客——太子少保，淳亲王沈誉。

虽如今尊贵叠加，可沈誉出行却并没有什么派头。

坐的是最寻常的青帷马车，下车后也只带了四个呼吸轻若无声的护卫，倒真是一切从简了。

见沈誉来，裴彦文自要起身迎他，沈誉见状只笑着摆手道，“大人无须多礼，你身上还有伤，这些虚的就都免了吧。”

他说罢，一展衣袍坐到裴彦文身边，一旁立刻有人奉了太平猴魁上来。

“大人还记得本王的喜好？”沈誉接过茶盏，细细一嗅，喜笑颜开。

“是王爷这些年的口味一直都没有变过。”裴彦文虽坐靠在床头，但眉宇间还是透著恭谨的。

沈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一语双关，“本王这些年确实念旧了，觉得以前喜好的东西才是真的有味道。”

见裴彦文闻言但笑不语，沈誉也淡淡地挑了一下眉，“我听太医说那支箭深至骨肉，要不是差之分毫，大人恐怕有性命之忧？”

裴彦文苦笑着咳了几声，“多亏张太医妙手，命是保下了，但是恐怕要静养好长一阵子了。”

沈誉抬眼，将裴彦文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

“首辅大人素来勤业，本王知道，这一年三百多日，你唯有过年才能彻底休息几天。现在好了，趁这个时候好好养伤，逆贼一事就交给南衙司孟统领去查办。沈晋真是胆大包天，连朝廷命官都敢伤！本来本王得知他来汴京，还想借圣上之名与他先私下交涉一番，若是他愿意归降，以前的事本王大可给他一个转圜的余地。可现在想来，这些逆贼死不足惜，我们还是不能太过仁慈。”

沈誉说罢，掀开茶盖浅尝了一口，“苍绿匀润，回味甘甜，果然是上品。”

“王爷当配佳品。”裴彦文笑了笑。

沈誉眸子一暗，“裴大人，如今圣上卧病不起，宫中各派心杂不一，但本王觉得，大人与本王应是一条心的。天子乃天龙正名，承业大统，此乃天下正道，大人以为呢？”

裴彦文颔首，“那是自然。”

两人随即又说了片刻你来我往的场面话，一盏茶之后，沈誉便起身告辞。

偏是不巧，顾云昭正好在这时过来给裴彦文送鸡汤。

看着有一人众星拱月地从书房里出来，顾云昭下意识侧了身，才刚底下头，她鼻息间就传来了一股久违的香气。

迦南料，轻烟似水袅袅香，当染翩翩君子裳。

顾云昭猛得抬头，迎面对上的正是沈誉那张如梦魇般的脸，尊贵英挺，凤眼明亮，长眉浓郁，气度不凡。

“民妇见过淳亲王。”顾云昭立刻福身行礼，话说的轻声细语。

沈誉如鹰般犀利的眼神径直扫射在她的身上，从发丝到绣鞋，事无巨细。

“云昭，别来无恙？”

距上一次她神色匆匆打断自己与裴珩的谈话，似又过去了很久，顾云昭和他记忆中的模样好像又有些不同了。

美还是那般的美，云鬓峨峨，瑰姿艳逸，柔情绰绰。

但今日的她却是有些不同，眼神更妩媚了，身形较比以前也稍稍圆润了一些，更显媚态，尤其是那小腹……

沈誉忽然瞪大了眼睛，盯着顾云昭刚想说话，却听书房里传来了几声轻微的咳嗽，隔着半掩的门，断断续续虚实不听。

“民妇恭送王爷。”顾云昭转头往书房那边看了看，径直低下了头，再也没有看沈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