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京城重逢
一路无话,几日后季景飏同季寸言便回到京城季府。
兄妹二人此次出门甚久,离开是京城还是末冬初春的天气,现下已可在府内天井摆上茶点聊天赏月了。
季母姚氏最是疼爱季寸言这个幺女,女儿不在的时候还特地给她做了一身新衣,又给添置了不少女儿家的胭脂水粉,首饰玩具什么的。此刻母女二人正在内堂试衣服呢,天井就只剩下季景飏同季如风父子。
“丰都的事情,解决的如何?”季如风问季景飏。
“有张真人坐镇,倒是没生什么枝节。”
季如风叹了口气。
“倒是苏州这案子,却有些奇怪之处。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季如风一边拖过面前的小盘子,用手剥起风干的核桃,一边淡淡道:“人已经死了,再追究也没什么意义。就算陛下心中有些怀疑,如今也是死无对证。就暂且搁置吧!”
“能用毒虺内丹操纵青麟大蟒的人,可一定不简单。”季景飏却道。
季如风抬眼瞧了自己儿子一眼,笑道:“你倒是看得更长远。”
季景飏低头笑笑。
季如风道:“有一就有二,如此有本事的对手,就一定会再出手。如今敌暗我明,且按兵不动吧!”
二人正说话间,只听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季寸言蹦蹦跳跳走到二人面前,还转了个小圈,道:“爹,三哥!我这身新衣服漂不漂亮?”
季景飏没说话,倒是季如风道:“你娘亲手做的衣服,自然漂亮。”
季母跟着从内堂出来,笑道:“没事也就只能在家中做些针线活。这衣服内里衬以金蚕丝,最是坚固,随便碰碰撞撞,也不至于受伤了。”
季景飏道:“去年那件不是还衬龙鳞吗?”
季母道:“龙鳞厚重,天气热起来,那衣服穿着多难受?还是金蚕丝好,又软和,又轻薄。赶明儿娘也给你做一件。”
季景飏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连到:“不用了!”
季如风将剥好的一小碟核桃仁推到季寸言面前道:“就你是你娘的开心果,你不回来,你娘也不给好脸色爹看。”
季寸言嘻嘻笑着坐下来吃小零食。
倒是季母皱眉道:“咦?这衣服是不是短了点?”
“不短呀。”季寸言道。
“裙子比我想得短了点,可能是言儿又长高了吧?”季母把女儿拉起来比划了一会子道。
“十几岁的孩子见风长,出门几个月了,长高是常理之中的事情。”季如风道。
“这条裙子呀,长到这里才好看呢。不行。明日多裁一匹布,下面给你加一层,更好看!”
“好呀!明日言儿同娘一起去逛布坊。好久没去过顺意斋了,去卖点小点心回来。我们去翠月楼看首饰吧!”
母女二人瞧上去特别开心,便已经将第二日逛街的计划安排得满满当当。
第二日艳阳高照,是一个好天气。
京城最有名的会宾楼今日也是座无虚席。
这会宾楼听说是皇家哪位王爷的产业,连厨子都是在御膳房伺候过皇帝的,若想在会宾楼宴客吃饭,单单有钱可也不够,还得有人脉关系才是。是而进出会宾楼,便成了京城达官贵人极大的排场了。
今日三楼的雅间里,便坐着几位不寻常的客人。
简少麟推开雅间临街的窗户,看着窗外的繁华街景。
“虽然毒虺内丹没有到手,但是那两条巨蟒也已经被令公子解决了。张家天师嘛,确实不容易对付,特别是令公子遇到的还是张家天师的掌门人张云初。此人道法高深,深不可测,若是令公子再遇到他,一定要多加提防才是。”
“多谢宋大人提点。来,那下官先敬宋大人一杯。”简万川端起酒杯,对面前的男人恭恭敬敬道。
简少麟对这些杯盏应酬并不在行,只是淡淡地一个人看着窗外风景。此处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商户林立,人潮往来,十分热闹。
突然他挑挑眉毛,见远处一个穿着桃红衣衫的姑娘十分打眼,再仔细一瞧,可不就是在苏州城曾经同自己一起剿灭蛇妖的季家幺女季寸言么?她手上提着几个油布包裹的物事,想想她那么好吃,应该就是点心吧?
想到这里,简少麟居然也无奈地淡淡笑了一下,还摇摇头。
她身边的美妇人也提着几个小包,身后跟着的丫鬟家丁都抱着布匹食盒等物,一行人便是京城里最常见的夫人小姐逛街买东西的阵仗了。
季寸言手里还拿着一串已经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她对季母道:“娘,东西都买齐啦,咱们回去吧!趁着爹还没回家。”
“哼,怎么啦,你害怕他骂你回家晚么?有娘在,他敢呢。”
“不是啦,我就想看看爹跟三哥看到咱们大包小包的模样,爹那种敢怒不敢言,又心疼银子的表情,特别有意思哈哈。”
“哈哈哈……”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忽而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这马蹄声紧凑急促,眨眼季寸言便看到面前街道尘土飞扬,再呼吸间,一匹黑色骏马就已经奔到眼前。
闹市纵马,已然不妥,这马跑得飞快,骑马之人根本没有把路上行人当回事,实在可恶。
就在季寸言眼前,一个扎着小辫儿,手上拿着一块麻糖的小姑娘正站在路中央。她娘亲并不在她身边,她小小一个人儿,也不知道躲闪,眼看马蹄就要朝她身上踏过去了。
季寸言见状不妙,手中抖出墨线,挥腕掷出,墨线缚住小姑娘的腰间,季寸言再一收肘,这才将小姑娘从马蹄下救出。
那黑色骏马被墨线上缠绕的铃铛响声惊扰,前蹄一抬,嘶鸣一声,差点将纵马之人从马背上甩出去。
这一路人仰马翻,路边许多小摊小铺都未能幸免。那小姑娘的母亲这才从别处赶过来,从季寸言手中接过自己的娃娃,忙不迭向季寸言道谢。
谁知那纵马之人却先恼怒了,他手执马鞭,怒气冲冲地跳下马来,喝道:“是谁竟敢惊了本大爷的大驾?”
季母方要说话,季寸言却抢先一步站出来道:“可不就是你姑奶奶我咯!”
那男人本来满面怒容,一见到季寸言美貌,立马变了脸色。他将季寸言上下来回打量了许久,才笑道:“哪里来的小姑娘,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拦本大爷的路。你可知本大爷是什么身份?”
“哪里来的登徒子,胆子也不小,居然敢在闹市纵马。若是我将你告上官府,凭你是谁,都是一顿大板子。”
“好个臭丫头!本大爷瞧你有几分姿色,是而对你客气几分,你却蹬鼻子上脸起来。你仔细看,这可是御用宝马!谁敢拉我见官?你如今立时跪下与我道歉,陪我喝上几杯。把大爷伺候好了,且看我高兴,再谈饶不饶你!”
季寸言只听得满肚子都是火气,怒道:“御马又如何?!便是天龙卫,犯了法我也说得。我此刻就绑了你见官!光天化日,一街皆是人证,这御马便是物证,若是哪个狗官不受理你这案子,姑奶奶我就去告御状!”
路旁众人本就看不惯那那人闹市纵马的恶性,如今有人出头,自然都随声附和。
那男人一看事情闹大,自己害怕起来,他松开手上马鞭,手握把手,便想着若是众人动手,便用马鞭教训这群贱民。
此时,季家家仆对季母道:“夫人,这……闹大了可不好看。您不拦拦?”
季母却道:“我的宝贝女儿一没说错,二没做错,三嘛……这草包也打不过她,我又何必出手呢?”
一时间情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此时,一人忽而出现,用身体挡在季寸言前面,对执鞭男人拱手道:“曹国舅好。”
众人皆是一愣。
怪不得此人骑着御马,在闹市肆无忌惮,原来是皇帝的大舅子!
季寸言皱起眉头,噘着嘴瞧着那曹国舅,跟拦住自己同国舅起冲突的简少麟。
曹国舅此时也总算有了个台阶下,心里更是才松了口气,但脸上仍旧一副高傲模样,瞧着面前的简少麟道:“你是谁?”
“在下钦天监灵台郎简少麟。”
“钦天监?钦天监这种小衙门,也敢拦本大爷的路?”
简少麟回头瞧瞧季寸言,道:“这位是天龙卫编下玄镜堂季家的小姐季寸言。”
“天龙卫听说过,玄镜堂又是个什么衙门?我没听说过,也不会是什么富贵衙门吧?”曹国舅昂着头,一副谁也瞧不起的模样接着道。
简少麟微微一笑,道:“季家确实不算什么豪门大户,只是季家小姐,可同一人相熟。算起来,还是青梅竹马呢?那个人的名号,国舅大人必然听说过。”
“哦?谁?”
“天龙卫,骆司南。”
曹国舅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就被这个名字给扑熄了。
“骆……骆司南?你是说天龙卫指挥使骆司南?”
简少麟点点头,道:“既然大家都是旧相识,此事权当是误会,就在此了结了吧?”
曹国舅吞吐了几声,道:“也……那也行!就看在骆指挥使的面子上,毕竟我跟骆指挥使也交情匪浅!哼!不过姑娘你可得记着,这笔账我也是暂且搁置,总有要你还的时候!”
说毕,自知理亏的曹国舅跃上马便仓皇离开了。
季寸言见他还敢骑着马在闹市奔行,气不打一处来,刚想继续上前教训他,却被简少麟抬臂拦住了。
简少麟倒是很会说话,他淡淡道:“穷寇莫追。”
也算给了季寸言一个台阶下。
季母此时将手上拎着的东西交给下人,自己走上前来对简少麟道:“多谢简公子方才解围。”
简少麟对季母拱手道:“季夫人好。方才冒昧了,还请夫人莫要介意。”
“哪儿能呢!若不是简公子方才出言相劝,我女儿同那曹国舅闹到官府,只怕真的就不可开交了。”
简少麟微微笑笑。
他这一笑特别好看,连季母都看得心情大好,她对简少麟道:“既然简公子替我们母女解了围,不如就由我们做东,请简公子到附近喝杯水酒如何?”
简少麟想了想,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随意挑了一家茶楼坐下。
季寸言对简少麟道:“简大人苏州的案子办完后,走得真快。连夜就搬出驿站了呀?我们本想与你结伴回京呢,结果扑了个空。”
简少麟道:“京中有点急事, 所以了结事情就回来了。那日在依山郡你被大蛇撞伤,伤得严重吗?”
“没事呀!皮外伤而已。”
简少麟点点头,又瞧向季寸言耳边,问道:“你的耳坠……换了一副?”
“还说呢。张天师说跟我下什么护心咒在耳坠上,找我要了去就没还我了。不过京城已经不流行石榴色啦!现在流行桃花样式!对吧娘。”季寸言回头问季母。
季母正一边喝茶,一边笑眯眯看着这对年轻人,听到女儿问她,又笑眯眯答道:“对!桃花色!春天来了,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是而桃花色好哇!男男女女都喜欢。”
结果季寸言同简少麟都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简少麟一听他做过手脚的石榴耳坠被张云初拿走了,心中便已经明了了七八分,此时便也收回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