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为了星辰大海
纸是包不住火的,早晚都要说。
“哎,你还是问你的宝贝女儿吧。”老奚终于缴械投降,对他这位老婆他是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
“凝霜?”梁慧都不用多想就知道是小女儿,见老奚没有否认,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就要去打电话,老奚忙喊:“吃完饭再打。”
“吃不下。”梁慧的语气严厉,老奚只庆幸女儿的学校离的远,不然,真会像女儿说的,梁慧非杀到学校去不可。老奚只有在心里替女儿默默祈祷了,毕竟这件事,他不想瞒着妻子。
奚凝霜这几天的心情特别好,除了开始继续画她的素描,还在找工作,只是这一次她把目标放在了蠡巷的镇子。她没想那么早打电话和母亲摊牌,是因为她想等工作有着落了,再和母亲说。没想到,宿管阿姨来叫她,说是她妈妈的电话,奚凝霜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去就义似地去接电话。
“你和你爸说了什么?”梁慧问得直接,能让老奚几天来魂不守舍定然不是小事,这一点,梁慧心里非常清楚。
奚凝霜猜到一定是父亲的戏没演好,缩短了她最后谈判的时间,看来,到了该面对的时候了,“妈,其实,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没让爸和你说。”
“惊喜?”梁慧才不相信。
“对啊,妈,你看你这样问,不就没惊喜了吗?”奚凝霜嬉皮笑脸地打太极。
“你不给我惊吓就不错了,还惊喜,别绕圈子,说,什么事?”梁慧根本不吃奚凝霜那一套,继续逼问。
“是这样的,妈,我和姐商量了一下,你看,你们二老在蠡巷,我们俩都在外地,你们身边没个家人,哪能放心啊?所以,我决定我牺牲一下,回我们镇工作,这样一来,我就可以陪在你们身边了。”奚凝霜气都不敢喘地一口气说完。
梁慧已经怔在那儿,瞠目结舌,奚凝霜的话她听懂了,但人还不及回神。
“妈,你是不是很高兴啊?”奚凝霜继续笑着说,连她自己都能听出来自己笑得有多假,可是戏要演下去啊。
“奚凝霜,你疯了?”梁慧的喊声穿过电话筒,直接射进奚凝霜的耳朵里,奚凝霜马上将话筒远离耳朵,双目紧闭,完全和她预想的情节相同,只是她还是没猜到穿透力会那么强,振得她耳膜发疼。她能听到电话筒里还在不断地传过来咆哮声,她没有再把听筒放在耳边,不然,她的耳朵真是要不保了。
直到那边稍微安静,奚凝霜猜一定是梁慧骂累了,才将电话筒拿到耳边,说:“妈,你别激动,别……”
“不行!”梁慧喊出这两个字就挂断了电话,留下奚凝霜一脸苦笑。她耸着肩膀回了宿合,进门就扑在自己的床上,耳边好像还在回荡着母亲的怒吼。
张颖见她那副模样就知道事情不妙,“你妈知道了?”
“嗯。”
“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呀?”奚凝霜无奈地拖着长音。
张颖不禁笑了,这结果,她们俩早就预演过很多次了,看来,还是超出预期了,“早就和你说了,肯定要引发一场家庭大战,好在你有两个同盟。”
“那两个同盟太弱,根本不堪一击。”奚凝霜嘟起嘴,脑海里想象出父亲面对母亲无力抵抗的样子。而姐姐更是好女儿典范,根本不会反驳母亲的任何一句话,这个家也只有她,最不听话。
“阿姨明天会不会直接杀来啊?需不需要我让出战场,你们打得痛快一点?”张颖打趣奚凝霜。
“你们这些叛徒!”奚凝霜佯装哭腔喊道。
“你必须为自己的选择承受考验啊,这是你艺术追求之路上第一个考验,你要扛住。”张颖仍是开着玩笑。
范澄喻和奚凝霜并没有深入的交往,仅仅是那个寒假十几天的相处,就要改变早已设定好的人生轨迹,无法接受看起来才更正常。只有同类相遇,才会懂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王再山和老伴儿那个年代的婚姻,只要在一起互相照顾着过日子就好,什么精神共鸣是从来不会去想的,那时候的人还没那么多精神追求。但范澄喻这一代人显然会有所不同,奚凝霜会不会是他的精神伴侣,这时候,他们俩谁也不知道,甚至也没有去想。
奚凝霜是女孩子,偶尔还有些少女怀春的心思,范澄喻就真是块木头,哪怕他做的是变幻莫测流光溢彩的琉璃,也没生出一颗玲珑心来,不过,也不尽然,在没遇到那个人之前,在没有那一丝奇妙发生的时候,很多人的心大概都是深藏不露的璞玉。
目前看来,所谓的感情都是过来人捕风捉影的预测。生活中的伴侣好找,精神上的伴侣相遇不易。只是有些理想就怕成为现实中的肥皂泡,一碰就破,年轻人看不破,过来人能,所以,老奚才会那么犹豫,梁慧是这世上活得极现实的人,她就更不允许任何不切实际的梦想出现在这个家里,例如:追求艺术。
梁慧打完电话,气急败坏地拿着扇子狂扇,还是六月,天气也没那么热,老奚不紧不慢地吃好了饭,此刻的场面,他早就在脑袋里预演过了,并不慌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想那么快进入战场。他心知梁慧肯定不会再回来吃饭了,就将饭碗叠在一起,收拾到厨房去。平常这些活都不用他干,梁慧一手包办了,今天老奚只想拖延时间。刚才,她对着电话的那通怒吼,他一个字都没落下地听到了,他猜奚凝霜都没他听得清楚。
老奚开始洗碗,就像犯错的那个人是他一样,但他今天洗得心甘情愿,不像以前偶尔梁慧让他洗碗,他都找点借口,不干。老奚洗得很认真,用清水冲洗了好几遍,再用抹布擦干净,看着整洁的餐具,心里竟然有点喜悦。他猜,梁慧的气儿也该消点了,拿手巾擦擦手,走进客厅。
梁慧仍旧狂扇着扇子,老奚见了说:“有那么热吗?”故作轻松地走到已经被他坐得好像油漆过一样亮的藤椅上。梁慧知道老奚是故作镇定,但凡在一起超过二十年的夫妻,就真会过成一个人儿,彼此了解得十分通透,她也知道老奚回避什么,扭过身背对着他,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