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柳暗花明
两人用尽全力推撞,铁门也只是吱吱响了几声,微微晃动而已。陈湘君紧蹙蛾眉道:“看来此门是机关控制,难以撼动,我们要另找出路。”
巫鬼神殿分上下两层,两人登上十多级高的石头台阶,选了一块石柱下的位置盘腿而坐。张青峰道:“这里可居高临下瞭望四周,又能背靠石柱有所依靠,我们就先在这里修整一番,再从长计议。”一边拿出水和食物递给陈湘君。两人默默进食,一时无言。
张青峰想到围困于此不知道还要多少时日,便想多保存食物,一张饼吃了一半便停下来,把剩下的一半小心包裹好保存起来。陈湘君也是吃了半张饼,随后轻启红唇,抿了口清水便不再吃。
半明半暗的光影间,张青峰抬眼向陈湘君看去,只见她鬓角虽散落凌乱的发丝,但衣衫依旧干净整洁,目光波澜不惊,柔美中蕴藏着坚毅,整个人有一种别样风姿,不由多看了两眼。
陈湘君见他望着自己,微微一笑道:“你的脚伤感觉好些没有?”
张青峰面上微微一红,道:“峨眉派的跌打药果然神效,伤口开初还感觉疼痛肿胀,现在伤口处已有清凉之感。我不由想起了多年前在你家养病的时光,真羡慕你父亲的摇船打鱼的生活。”
陈湘君笑着道:“他呀,每天一早不是去摇船就是去捕鱼,晚上回来总是要喝上两杯酒,一喝就醉醺醺的,劝他少喝酒也不听。上次他还说起你父亲,说你父亲作为总捕头,对乡亲从来都是那么热心和平易近人。不管公务有多繁忙,只要乡亲们找他办事,总是尽力解决,从不摆官架子,真是个官场中难得的好官。”
说到父亲,张青峰只觉心间一暖,眼前浮现出父亲高大忙碌的身影,眼角不由也有些湿润起来。
张青峰眼眸间闪着泪光道:“我父亲这个人就是不怕麻烦,有时张大爷的牛掉了,他要亲自去找,甚至王大娘家纺的布掉了二匹,他也要自己去找。他虽是总捕头,也从不讲身份,有时就和几个街坊邻居就在路边大碗喝酒,大声猜拳。”
陈湘君忽闪着大眼睛,关切地问道:“你在青城山过得可好?我父亲念叨过你几次,说你那么小就孤身一人上了青城山,怕你没有人照顾。”
她的眼睛明亮而清澈,像是深邃夜空下那晶莹剔透的星子在黑暗间闪烁。
张青峰道:“太师父、师父和师兄弟们对我都很好,谢谢你们对我这么牵挂。”想到故乡的三江之边,还有一位摇船打鱼的老人对自己念念不忘,他的心间充满了感动与温暖。夜色茫茫,两人聊着家乡的风土人情和上山学艺的趣事,不知不觉间沉沉入睡。
第二天,张青峰思索道:“此中想来必有开启机关,只是鬼巫神殿空间恢弘巨大,器物众多,而机关一般都比较小巧隐蔽,故难以找寻。只要我们耐心找寻,一定可以找到。”接下来,两人又勉力找寻二三天,未曾放过大殿四面的一个角落,但依旧一无所获,心不免松懈下来。
徘徊在昏暗冷寂的大殿之中,张青峰只觉青铜纵目面具上那双炯炯巨睛始终在盯着自己,背上不由生出一阵阵凉意。
又过了二天,两人已没有可以充饥的食物,只剩下一两天的清水。如果两人再找不到出路,就算可以打坐静息,但再过几日,也终不免饿死。修道炼丹之人,虽说血脉体力远胜常人,但终究也是凡胎,要吃五谷杂粮才能续命。
这一天,陈湘君走到一面殿墙前,只见几块青铜兽面纹悬挂在墙,便点着火折一一看过去。看到第二块兽面纹,突然“咦”了一声道:“奇怪。”张青峰转头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陈湘君的眼前挂着一个双眼硕大,方颐阔口,呲牙咧嘴,形象狰狞诡谲的夔龙青铜兽面纹。
陈湘君将手中火折放近一些,细看道:“青峰你看,其它青铜兽面纹都色调古朴斑驳,唯独这一面有几处明显要亮许多,仿佛被擦拭过一般。”
张青峰惊喜得一颗心似乎就要跳出胸膛,笑道:“莫非……莫非是经常以前有人经常按动的缘故?”一旁的陈湘君闻言,眼角眉梢也飞上了喜色。
张青峰急急忙忙地在兽面纹上点按了数下,但毫无动静,又上上下下点按了二遍,却依旧没有动静。陈湘君站在一边,心中暗暗祈祷他能有所收获。
陈湘君又看张青峰点按了多次,都无收获,说道:“让我来试试,看是不是需要双手一起扳动呢?”张青峰苦笑着一摊手道:“好,让你来试试,希望你好运。”陈湘君先是双手一起向上向左扳动,没有声响,又向上向右扳动,也没有声响。最后,她气得双手一起向下重重扳动,忽然之间,只听咔咔几声闷响,左边的某处石壁上响起了沉重的机括转动的声音。
两人不敢置信的望向机括声音响起的地方。
张青峰抓住陈湘君的手臂,欢跳着叫道:“你真的找到出口哪!”陈湘君看他一眼,嗔怪道:“怎么像个孩子?”张青峰讪讪地缩了手,道:“我来扳动机关。”说罢猛地跳起,向下一沉,全力扳动机关。
石壁间响起震耳欲聋的巨大咔咔声,接着见神殿一面墙壁颤抖起来,落下飞扬的灰尘。
石壁缓缓向两边退开,像一只猛兽般张开了巨口,露出一方黑黝黝的空间。待神殿安静下来,两人举着火把上前,在摇曳的火光中,可见石壁打开处右边有一个大的石室,而左面是空旷之地,在黑暗中一眼望不到尽头。陈湘君举起火折当先迈步,向近处的石室走了过去。
走进其间,火光映照之下,二人这才渐渐看清了这间石室中情形:整个石室呈长方形状,在石室中央,放着一尊巨大的青铜大立人塑像。青铜大立人面前有一张灰尘遍布的石桌,上边摆放着一个香炉和几支腐朽了大半的香烛。石桌前放着两个蒲团,左面蒲团上有一具骷髅,
两人对青铜大立人甚是好奇,上前详看。那具青铜大立人足有二人半高,长身玉立,头顶是一顶王冠,面目与青铜纵目面具一般,右手握着一卷古书,左手做握笔状。其脚下是一尊翘尾卷角势欲腾飞的单足夔龙,狰狞凶恶,似乎为其护法。
两人又转到青铜大立人塑像背后,见其后石壁上写着“巫神临世,沟通天地”八个大字。
张青峰道:“石室只见此一人,想来必是巫鬼教中重要人物,不然怎么会进得此间。转头一看,又说道:“从骷髅摆放的姿态可以推断其正向青铜大立人塑像跪拜,好生奇怪?”一边在骷髅附近找寻。火光照耀处,只见靠墙一块石块上放着一只尺多长的锦盒,用金色绸缎捆扎,上面印有“仙骸盒”三个大字。
陈湘君上前探见,见盒内空空,惊讶道:“这三个字是何用意?”张青峰也不解其意,沉思片刻道:“你我不做多想,想来此间骷髅必非常人,我们把那具骷髅收在盒中,让他的尸骸有所归宿好了。”
张青峰恭恭敬敬将骷髅摆放在盒中,刚刚放好盖上盒子,听得咯一声轻响,盒子底部缓缓推出一个格子出来,格子中是一块雪白绢布。
张青峰小心打开绢布,只见上面写着:
吾乃巫教第三十一代教主巫戟,感君恩德,为吾收存遗骸。若见锦盒而不收吾遗骸者,则必中此间机关而亡。此盒受吾遗骨之重压则开启暗格,君能见此绢即为有缘之人。
数百年之前,吾之先辈于青城山败于张道陵后便退隐此仙山,潜心修行,与世无争。孰料,世外有贪欲之人觊觎吾教至宝,常怀强取豪夺之心。
忽一日,黑白武林齐聚高手杀入此间。吾虽以凶险之地巧布疑阵重创来敌,但不提防麾下大将离忠明投敌,引敌深入,并突起发难重伤吾与两位长老。无奈之下,吾等只得将来敌引入鬼巫神殿,依靠鬼巫之神力方将来敌一一击毙。吾虽武功盖世,奈何来敌皆为当世高手,数战之后,气血衰竭,自知不久后难逃一死,故留下遗言。
吾不能明眼识人,死不足惜,然心中牵挂巫鬼神殿至宝不能传世,思之难以瞑目,故布下机关以待有缘来者。此间机关密布,若来者见得此绢,并能于青铜大立人前磕头一百并立下毒誓为吾除去离忠明者,则吾将赠予秘籍与指明出路。若违背誓言,则将终身为我巫鬼教诅咒追缠,死后坠入无边地狱,永世……看到最后,字迹已然模糊不清。
张青峰心中大震,想道:“这位巫教主想来已死去不少年岁,他所言巫鬼神殿至宝是什么?”陈湘君仰望挺拔高昂的塑像,慷然道:“你看这青铜大立人充满了神秘与诡异,想来是巫鬼教之神,我们正道中人岂能跪拜它。”话刚说完,娇躯一晃,以手伏桌方才站定。
两人被困十来日,断粮已有五六日,早已饥饿窘困,难以支持。
张青峰闻言,心下想道:“湘君所言甚是,我们青城派一向只拜道教神仙,岂能跪拜不明之神,不过不依靠这教主指示,我们两人逃出生天的机会必定渺茫。我可以死,但湘君对我有恩,我岂能眼看她香消玉殒。”
张青峰看看陈湘君已苍白虚弱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心间起伏不定,最后想道:“以时间算来,这教主所言的离忠明必定已死,至少我可以不用以杀人换取出去之路途。退一步讲,我是以救人为出发点,给神明跪拜几个响头也算不得什么,实在不必拘泥于礼教的束缚。”
陈湘君见他面上接连变了几种神态,知道他心中所想,叹道:“青峰,你不必为我担心,生死本自有天意,我们坦然面对就好。”
张青峰咬牙道:“我原本与巫鬼教就有交往,首先与巫教教主之子为八拜之交,也曾跟随巫教护法林道长学习符篆之术,那么说起来这留字之人我尊称他为前辈也不为过,所以给他们报仇磕头也是应当。”说完取过地下一只蒲团,向那青铜大立人恭恭敬敬磕了一百个响头。
张青峰刚磕完一百个响头,只见蒲团前方地面缓缓打开,送出一幅手绘地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