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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智孝

“姑娘,天快亮了,你休息一下吧。”

月龄心疼的看着还在给纸鸢题字的柳素。

这几天不眠不休,将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叫到院子里分批扎纸鸢,也不知姑娘是想做什么。

好在府中也没人愿意管他们姑娘的事,也都不敢来过问。

“今天天气可好?”

柳素放下手中的笔,眉目间满是疲惫。

月浓推开窗,见天边云层已去,有阳光透出云隙,照亮了半边天。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可算见着晴天了。”

柳素忙起身跑到窗边,见晨光熹微,不禁扬起唇角,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释然。

“吩咐厨房蒸一百个包子。”

“啊?一百个?”月龄睁大了眼睛。

见柳素几日来第一次露出笑意,月淞倒也松了口气,不管她家姑娘想做什么,瞧上去,应该快要如愿了。

随即推了推月龄:“快去吧。”

月龄点头应了应,连忙跑出门。

柳素侧目看了眼屋子里的纸鸢,不禁问道:“扎了多少了?”

月淞将衣服披到她肩头,温声回道:“加上姑娘方才题好的那个,刚好六十五个。”

柳素回到桌前,伸手摸着纸鸢上的题字和彩画,轻轻叹了口气。

只希望这次,天公作美吧。

长明街

霍羡正御马往宫中去,却见许多乞丐在街上排起了长龙。宫门外不远处的草棚里,似乎是哪个官家在施舍。

走近方见这些被施舍的乞丐手里都拿着一面纸鸢。

“大家拿了包子的在这边排好队,两人一组,我来教大家怎么放纸鸢。”

霍羡坐在马背上只觉得有趣。

听过施舍粥饭和银钱的,还是第一次见有施舍纸鸢的。

目光扫视一周,方才瞧见坐在草棚角落里的柳素。

霍羡向身后的贴身侍卫流光摆了摆手。

流光勒着马缰靠近:“爷。”

霍羡勾起唇角吩咐道:“留在这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是。”

说罢,霍羡便只身往宫中去。

柳素瞧着一个个纸鸢被放上天空,眸中仍若有所思。

她连夜吩咐人做这些,并在宫门前放,一是想让明都百姓皆知她是孝女,并由此让众人揣测柳家老太君居于深宫不得见人的缘由。

二是为了能让这些纸鸢飞进宫中,再过一刻便是早朝,届时百官皆能得见。

每只纸鸢上都写下了她给祖母的寄语,想必皇上也不会坐视不理。

如今皇上正在抓父亲的错处,必会将她传到殿中大肆斥责一番,至少给她安个扰乱皇城秩序的罪名。

不管怎样,只要能进去,她就一定能让皇上打消对父亲调兵一事的顾忌。

不多时,一个个纸鸢断线落入皇城之中,百官在大殿前瞧着天上落下的纸鸢,不禁纷纷议论起来。

“这,这是什么?宫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快派人去瞧瞧发生什么事了,赶紧收拾起来。”

众人入了殿中,豫皇方在龙椅上坐定,只瞧着殿外有什么东西一个接一个的落下。

“那是什么东西?”

百官回身瞧去,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皆面面相觑。

“这……”

忽而殿外侍卫来报:“报皇上,宫门外有人鼓动乞丐向皇城中放纸鸢。”

豫皇皱起眉头,面有愠色:“什么人敢如此放肆?”

“回皇上,是长安侯府的长小姐。”

侍卫的声音也弱了几分,众人不禁看向殿上的柳廷川。

豫皇瞟了柳廷川一眼,继而又道:“哦?柳卿的女儿果然与众不同。”

柳廷川面色未改,也未置一词。

霍羡瞧了眼柳廷川,眸光微转,陷入思虑。

李行转而俯身行礼,温声道:“父皇,长安侯的女儿年纪尚幼,贪玩也是有的,应非存心,还请父皇宽宥。”

见李行为柳廷川说话,豫皇似有不悦,侧目刻意问向李彻:“老三觉得呢?”

李彻敛眸俯身回道:“回父皇,实情如何,不如将其传上殿来一问便知。若因贪玩至此,自该严惩。”

听李彻这番话倒是未有偏颇,豫皇微微点头:“将人带上殿来。”

“是。”侍卫应声退下。

柳素此举李彻虽不知其意,不过按照她的心性,应知事情轻重,不会如此胡闹。

方才殿前便听承君说,她在宫门组织了一群乞丐放纸鸢,由此想来应是刻意这么做的。

这几日他还听约人说,柳素几番想要进宫探望皇姑婆,都被拒之门外,想必,她此番也应是为了进宫。

既如此,他也做个顺水人情,帮她一把,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回皇上,柳小姐带到。”

侍卫一声通传,众人皆将目光投了过来。

李彻瞧着几日不见形容消瘦面色苍白的柳素,不经意的微微皱了皱眉。

“臣女柳素,拜见圣上。”

柳素俯身跪拜,脚下一阵绵软,声音也有气无力。

豫皇瞧着殿下瘦的纸片一样的女孩子,不禁皱起眉头问道:“可是你在宫门外放纸鸢?”

柳素低着头,恭敬的回道:“回圣上,正是臣女。”

说着,内侍将殿外捡来的纸鸢递到豫皇手中。

豫皇看着纸鸢上的彩画和题字,只见上书:“年年岁岁身长健,负岁年年春草长。”

“你可知皇宫是多么庄严的地方,在此胡闹是要杀头的。”

柳廷川听得豫皇这一句话,不禁握紧了双手,却仍旧面不改色。

想必皇上应不会不顾后果给柳素强加个罪名。

柳素倒也比众人想象的都要从容,俯首磕了个头缓缓说道:“回圣上,臣女不怕杀头,只怕此生再不能得见祖母。”

说着,柳素有些哽咽的咽了咽口水:“臣女年幼丧母,自小由祖母教养长大,深感其恩。前些日子臣女遇险,听闻祖母得知此事郁郁寡欢。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若因臣女而郁结难解,岂不是让臣女愧对祖母多年的疼爱。”

此时柳素早已声泪俱下,抽噎着继续说道:“臣女几番求见,皆被阻于宫门,然实在担心祖母的病情,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想要让纸鸢替臣女传递平安,让祖母安心养病。父亲甚至怕祖母会听到臣女的噩耗而悲痛欲绝,不惜冒着触犯龙威的风险派营中军去搜寻臣女。”

听到这,李彻心中豁然开朗,原来这丫头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为长安侯打消父皇的顾忌。

“柳家最大的罪人就是臣女,父亲和祖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臣女的母亲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可臣女却一再让他们受尽委屈。圣上,臣女不求宽恕,只求圣上将臣女熬了几个日夜所扎的六十五面纸鸢送到祖母手中,臣女便心满意足了。”

说罢,柳素又俯首拜了下去,却仍旧哭泣不止。

殿上百官见其如此,不禁也动了恻隐之心。

想来这天下的儿女,能有几个如此。

豫皇瞧了瞧柳廷川,又看向跪在殿前的柳素,从她眉眼中流露出的感情的确不是装出来的。

若他堂堂大豫的皇帝还要惩罚一个如此智孝的小姑娘,传出去岂不是要被天下人唾骂。

豫皇皱着眉叹了口气:“难得你有如此孝心,朕又怎会是无情之人,快起来吧。”

柳素又俯首叩拜:“皇上圣明,多谢圣上不杀之恩。”

说罢便站起身。

只哭了半晌,此刻一起身方觉头晕目眩,柳素脚下一软,忽而栽倒在殿上。

李彻本想伸手去扶,却未忘此刻正在朝堂之上,便忍住了冲动,只见李行快步上前将柳素揽进臂弯。

“来人,快宣太医。”

豫皇端坐在龙椅上,看着李行的表现,眸子里泛起思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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