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故人
老夫人和赵馨蕊拜完了佛，便起身离开了佛堂。
出门前撞上了另一批贵客，赵馨蕊与对方擦肩而过，无意中瞥到，正是昨晚在池边误认为她要轻生的男子。
那男子身后侍卫众多，比她这官家小姐和老夫人的侍卫加在一起还更甚，赵馨蕊皱了皱眉，难道那男子，真是皇家之人？
这等出行架势，可是只有皇子才有的。
上一世自己接触宫廷，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皇宫里，已经又不少皇子，因为种种，或者离宫，或者……逝世了。
赵馨蕊只看了一眼，并没有多加注意，直接离开了。
楚修远若有所思，回头看了看，却只看到身着素衣的一个背影。
在佛堂礼佛一天过去，入了深夜，赵馨蕊便又出了门。
她打算给前世那些因她而死之人，母亲，还有先生……烧些纸钱。
赵馨蕊裹紧了一副，外面披着件斗篷，走出了院子，想着昨日的池塘便是适合烧纸之处，临着水，又不怕走水。
纸张被点燃，赤红色的火光映照着赵馨蕊的脸。
从前，她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
若是有，她前世怎么会落得那般悲惨地步？钱氏和赵馨芙手中沾了多少鲜血，有凭什么善终？
直到她重生那刻，才不由得不相信。
或许这世上真有鬼神，是老天爷看她前世太惨，垂怜与她。
而这一幕，恰好又被深夜散步的楚修远尽收眼底。
女子背影柔弱，素手映着火光。
楚修远在原地站定。
看来昨日，确实是他莽撞了，看这女子行径结合昨日女子的言论，想是失去了什么至亲……
只是既然是亲人离世，明明在寺里，为何半夜出来烧纸钱？
楚修远想着，不小心踩到一截树枝，赵馨蕊耳尖察觉到：“谁？”
“抱歉。”楚修远自阴影中走出：“在下无意路过，并非有意叨扰姑娘。”
怎么又是这个人。
赵馨蕊有些恍然，他的声音好像先生。
这样的深夜蒙蔽视野，那男子的声音居然让她想起了很久以前。
她那是刚被先生捡回去，一开始诸多心结，常常偷偷哭泣，有次被先生撞到，先生也是这样——
“姑娘？”楚修远见那女子久久没有回应，不禁唤了一声。
赵馨蕊回过神来。
那男子走得近，穿一身月白长袍，身躯凛凛，眸若星子，长眉浑如刷漆，相貌堂堂。
他生的高大，忽而让赵馨蕊生出一种压迫感。
赵馨蕊下意识退了两步。
“抱歉，是公子的声音太像我的一位故人，走神了。”赵馨蕊微微福了福身。
楚修远一怔，与自己的声音相像，想必也是为年轻男子，莫不是这位姑娘的情郎？
既如此，非亲非故的，深夜避开人祭奠，便说得通了。
楚修远不知怎的，道：“既愿意为姑娘出生入死，姑娘如此挂念，姑娘的故人恐怕是心甘情愿。”
或许是因为他的声音太像先生，连步伐的频率也像，赵馨蕊不由得诉说心事。
“恐怕他并不愿被我如此挂念，是我拖累了他。”
“哦？此话怎讲？”楚修远见这位姑娘似是有意诉说心事，不由得走近，问道。
“他……是救我而死。”赵馨蕊垂下眼帘，答道。
楚修远微微怔愣。
“那便复仇。”
“若是对方权势滔天，我等蝼蚁，无力抗衡呢？”赵馨蕊眼波幽深，直视着楚修远的双眸。
楚修远一怔。
“若是无能为力，便放下过去向前看，过好自己的日子，姑娘的恩人，应也是欣慰的。”
“即是为了救姑娘，想必是心甘情愿的。”
不知道为何，楚修远心中竟然腾升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酸涩，不过这种酸涩来的太莫名，楚修远把自己心中莫名饱胀的酸涩归于同情。
赵馨蕊摇了摇头：“我不愿就此放下，若对方权势滔天，我便韬光养晦，直到拥有了与之抗衡的力量，再手刃仇人！”
楚修远一怔。
赵馨蕊的话语可谓是惊世骇俗，一介女子，竟有如此决心。
竟然……竟然与他，不谋而合。
“姑娘，今日能见即是有缘，我带你去一处散散心，如何？”
楚修远看着赵馨蕊的眼睛，提议道。
赵馨蕊本来以为，对方听她那一番言论，是被惊到了。
对方再次开口，鬼使神差地，赵馨蕊点了头。
楚修远道了一声得罪，横腰抱起赵馨蕊，足下一点，就登上了塘边的景观山，然后借力，竟然直接登上了罗汉堂的屋顶！
赵馨蕊惊呼出声！
楚修远放了她下来，足尖落在了房顶上，那种悬空感才消失。
“公子好生无礼。”赵馨蕊退了两步，似是在指责楚修礼刚才的行径，但一瞬间的腾空而起，更让她联想到先生了。
先生……也是这样，以前随先生下山行医的时候，路上若遇到难走的地方，先生担心她视物有碍，怕她跌倒，常常这样将她拦腰抱起。
楚修远见她没有真的生气，便也没有在意。
“姑娘还请原谅我刚才的失礼，带姑娘上来，只是觉得……”楚修礼说着，手朝上指着：“这里看夜空，可是更加清晰了？”
赵馨蕊顺势抬头。
月如镰刀，漫天的繁星分散的毫无规律。
“姑娘可听过，已死之人会变成星星，俯望地下的人？”
赵馨蕊被这片毫无障碍的皎洁星空吸引，喃喃道：“自是听过。”
“可这繁星诸多，哪一颗才是呢？”
“姑娘心中最亮的一颗，便是。”
赵馨蕊没有作答。
楚修远也没有说话，赵馨蕊仰望着星空，他便看着赵馨蕊的侧脸。
淡淡的月华成一张若隐若现的面纱，蒙在她的脸上，平添三分神秘。
……这样美的姑娘，做她的心上人被人惦记，可是多令人羡慕的一件事？楚修远不由想到。
良久，赵馨蕊才转过头来。
“多谢公子今日开导。”
“无妨。”楚修远道：“若姑娘能就此放下执念，也是我的荣幸一件。”
赵馨蕊淡笑不语，放下执念，怕是不行了。
先生早就已经，成为她心头不可割舍的执念。
“可我并不愿放下。”
赵馨蕊不知为何，自己今日对着这生人，话似是多了些。
楚修远闻言，只是摊了摊手，示意既如此，自己也毫无办法。
赵馨蕊噗嗤一笑。
“公子虽然今日开导我，但深夜散步，像是也有心烦之事，不知小女可有一听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