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挚友重逢
静海之门内,是那个神秘的仵官王的大世界。
柳沉舟在书上和他人的口述中了解过这个大世界,相传这里暗无天日,但只要有人身处其中,多少还是能看清周围环境的。
起初,柳沉舟在听见他人如此形容这里的时候还十分困惑,他无法理解什么叫做‘暗无天日,但整个世界都在散发着奇怪的光芒,以至于不会漆黑一片’到底是个什么景象。
如今柳沉舟真的身临其境,看着眼前这片奇怪的黑暗世界时,他才有所感悟——原来这种世界是真的存在的,而他就在这里,看着四周的景色,迈开腿开始了探索之旅。
“柳沉舟,你要去哪里?这里是什么?就是那个仵官王的世界?静海之门里竟然是这番模样……真是出乎意料啊。”
“嗯。”
“你要去哪?”
“找那个灾厄,如果有可能,看看言灵儿去哪了。”
“哦……你慢点,等等我。”
“你我无需同路,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各有各的门路也未尝不可。”
“我们好像还是合作关系吧?”
“已经到了目的地,那就不再是了,你是斩鬼师,我是修仙者,别靠得太近。”
“你还是救世主,临光大陆的光,还有,我是愈鬼师,和斩鬼师是有区别的。”
“随你。”
“那你等我。”
“……”
萧冉追上来对着柳沉舟攀谈起来,柳沉舟对萧冉的情绪在梦醒后就有些复杂,他既不想靠得离萧冉太近,生怕有了别的感情,可也不想离萧冉太远,因为若尧庚年出了什么事,他不方便及时插手。
因此一来二去的,柳沉舟还是慢下了脚步,任由萧冉追了上来。
但在萧冉和柳沉舟身后,司徒铸却不愿意跟得太近。
柳沉舟瞥了一眼司徒铸,对着身侧的萧冉随口一问:“你们吵架了?”
“没有,只是一直以来的理念分歧罢了。”萧冉也没说实话,她连头都不回,只是在柳沉舟的身旁低声回了一句。“没必要太在乎他,我们继续走吧。”
柳沉舟闻言却还是担心的瞥了一眼司徒铸,不过司徒铸的实力不如柳沉舟,因此他就没再多想了。
说到底,实力跟不上的话,一切的阴谋都只是空谈罢了,无须在意,更无需介怀。
而跟在他们二人的司徒铸却不这么想,他看着萧冉和柳沉舟并肩而行的背影,只觉得很刺眼。
司徒铸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在与萧冉就柳沉舟是否是希望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他本以为萧冉会站在自己、也就是斩鬼师群体的一方,但很显然,萧冉决定忽略同为斩鬼师的司徒铸,转而跟随本该是对头的修仙者柳沉舟。
司徒铸对此很介意,他本身就对萧冉愈鬼师的身份有所怀疑,如今她竟然告诉自己,临光大陆的希望就算是修仙者也无所谓?
萧冉的这个看法让司徒铸觉得他这么多年的坚持就像是一个笑话,他如此努力地去反抗修仙者、去反抗这些与天道结契的人有什么用?到头来若柳沉舟真的拯救了这片大陆,那不也是修仙者的群体做的功劳?管他们这群为不愿结契的自由人奋斗的斩鬼师什么事?
司徒铸觉得萧冉违背了初衷,也就是背叛了斩鬼师的群体,可他身处静海之门内,又实在不方便与萧冉和柳沉舟撕破脸,毕竟想要离开这里的话,没准还要依靠着柳沉舟。
他跟着萧冉进来的目的,本来是为了自己斩鬼师的同胞复仇的,可到了如今?却变质了。
司徒铸跟过来的原因里三分是为了大义去消灭灾厄,剩下的七分早已成了天大的私心:
在司徒铸看来,只要与天道为敌的人都有拉做同伴的可能,就算是‘灾厄’也无所谓,毕竟在这个世道下,除了天道外,谁还能是真正的灾厄呢?
不过是那个天道为了树立一个正邪的纷争,以此来烘托修仙者的伟大而立下的人设罢了。
虽说司徒铸之前在竹林中见识过那个‘灾厄’的手段,他最初也是为了消灭那个‘灾厄’而来的,可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改变了司徒铸的想法。
现在,比起消灭那个灾厄,司徒铸更想要萧冉重拾本心,继续和修仙者抗争——拯救天下苍生的事,无论如何,绝对不可以交给一个修仙者做。
但司徒铸也意识到柳沉舟注意到自己了,可这个修仙者却并未给自己更多的关注,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是对手吧?
司徒铸对此虽然生气,但也觉得是一个机会,只要那个灾厄合适,那么他就可以利用柳沉舟的自大给他最沉重的一击。
而这个时候,司徒铸恍惚了一下,突然就发现自己身旁出现了许多的陌生人!
“哪来的小镇子。”
柳沉舟也同样是恍惚了一下,随后他看见了一个偏僻的小镇集市,而他身旁忽地就出现了很多的陌生人,他们多是神情恍惚,但都像约好了一样,向着小镇靠拢过去。
“这些人是什么?”
“不清楚,或许就是同样被静海之门吸引来的人?他们看起来……很怪。”
“的确怪。”
柳沉舟看着与自己‘同行’的陌生人们,注意力自然就集中在了不远处的小镇子上,随后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突然看向了小镇子外围的某个方向。
“怎么了?”
“那边有东西。”
柳沉舟的确是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东西,可又没有切实的证据,只是有一个朦胧的感觉,他察觉到了尧庚年的气息。
这对于柳沉舟这种做事讲究证据的人来说是有些荒唐的,在过去的千年间他也没有过这种怪异的感觉,可不知为何,自从他越来越‘像凡人’以后,这种类似于直觉的东西就越发频繁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甚至能干涉他的决断。
柳沉舟说不上来是喜欢还是讨厌,比起这两种明确的情感,他对于自己的直觉更多的是一种陌生感。
这种陌生感带给了柳沉舟另一个全新的感觉:恐惧,这就让柳沉舟有一些不爽了。
“柳沉舟?”
“嗯?”
“你到底在想什么?如果你想去那边看看的话,就去吧。”
“没必要。”
柳沉舟生硬地否定了萧冉的话,他强压下心中的不适,转而跟随着人流进入了小镇之中,可他越走越难受,好像不去那边看看的话,他就会一直这样似的。
若是尧庚年在这里的话,柳沉舟会像尧庚年发问,而尧庚年也会回答他——这是你的好奇心在作祟。
可尧庚年不在这里,柳沉舟也不想对着萧冉和司徒铸提问,他便强忍着心中的瘙痒一路前行,却还是被一阵爆破的声音打断了思考。
“那是什么?”萧冉有些好奇地走了过去。“我去看看。”
“萧冉。”
“怎么了?”
“……没事。”
柳沉舟下意识地叫住了萧冉,可当萧冉转身回问自己的时候,柳沉舟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担心她的安危。
柳沉舟觉得自己变了,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他想要做回最初的那个自己,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发的觉得无力。
他回不去了。
这个时候司徒铸走了上来,他瞥了一眼柳沉舟就收回了视线,问道:“你到底去不去?”
柳沉舟本来想说去,可他见司徒铸一副嫌弃的模样,这个‘是’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不’。
司徒铸不是萧冉,他不会去过意在乎柳沉舟的言辞,在听见对方说不后就离去了,跟着萧冉的步伐追了上去,将柳沉舟甩下来了。
柳沉舟看着萧冉与司徒铸的背影,这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被人扔下了。
一股异样的感觉自柳沉舟的心腔中蔓延开来,柳沉舟虽然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这感觉可不好受。
他不喜欢。
可当柳沉舟想要追上去的时候,他又停下了脚步,因为他意识到如果是自己追上去的话,性质就变了。
柳沉舟是要脸的。
所以纵然柳沉舟的确想要追上去,可出于一些面子原因,他还是决定转身离去,走向了小镇的边缘地区。
比起面子的事,听从自己心中的直觉来行动看起来要好一些,至少不会让柳沉舟无事可做,尴尬在原地像个憨包。
就这样,柳沉舟完完全全遵从着自己的直觉来到了小镇边缘的地方,他看见了一个小院子,当他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和院子中来回踱步的男人撞上了视线。
“……你,你是谁啊?”男人瞬间紧张了起来,他盯着柳沉舟问道:“怎么会来到这里?你是新来的?不对不对……新来的不可能来这里的,那你是老人?可我又没见过你……”
看着面前自言自语起来的男人,柳沉舟只觉得无趣,他心中的直觉正告诉他,小院深处的那扇木门后面,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所以柳沉舟照做了,他推门而入,完全忽略了在庭院中自言自语的男人,准备向着院子深处前进。
可这个时候,那个男人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等,等一下!”
“什么事?”
“你……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再进去啊,你是谁啊?”
“问我是谁前,自报家门。”
“贾、贾子龙……”
“让开。”
“……你的名字呢?”
柳沉舟没回答贾子龙的问题,在他的概念中,自己根本不需要回答弱者的问题,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敢拦在他身前的弱者。
没有杀死他就已经是大恩了。
柳沉舟这样想着,看着贾子龙的眼神中也染上了杀意。
柳沉舟是杀过很多人的人,他目光中的寒意是实打实从无数具尸体上凝练出来的,像贾子龙这等书生,自然是承受不住的。
所以在柳沉舟杀意出露的一瞬间,贾子龙就怂了回去,给柳沉舟让开了一条通往小院深处的路。
柳沉舟这才满意的与贾子龙擦肩而过,可当他路过贾子龙的时候,又停下了脚步,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他。
就是这么一个回眸,让刚刚放下心来的贾子龙瞬间如坠冰窟,他觉得一窜寒意直冲天灵盖,四肢冰凉且麻木,虽然他现在还喘着气,但他也离死亡不远了。
“……怎,怎么了?”
“没什么。”
柳沉舟看贾子龙的目光没有停留太久,他这次的回眸也只不过是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心软——湖岸做从前的话,像贾子龙这等不自量力的弱者,是根本不可能活着的。
而这个贾子龙竟然还活着?
柳沉舟对自己的变化有些困惑,还有一些不满,可当他看见贾子龙如此害怕自己的时候,多少就有些释然了。
看起来就算是这样心慈手软的自己,也是能威慑他人的。
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柳沉舟还是说服了自己,他收回了目光,推开了小院深处的那扇木门——
木门之后,柳沉舟和屋内的一个屁股对上了眼。
“我说阿鲤啊,你确定你要找的爱人是这条鱼吗?他真的不是化龙失败死掉了?你确定他还活着吗?你看他这个样子,怎么都不像能活得久的呀。”
“你懂什么!他一定还活着,就是我没找到,再说了,你已经答应我帮我找到他了,却还磨磨唧唧的在这里研究他的模样,你是不是想食言?”
“怎么可能食言呢,我这不是在记住他的长相。”
“他长得这么让人过目不让忘,你个瘸子,是不是在诓骗我!”
“我才没诓你呢!还有,贾子龙,不是叫你在院子里好好待着……咦?”
屋内的尧庚年说到这里,音调立刻拔高了一个层次,他甚至激动的一拍轮椅的扶手,准备就木门被推开的事好好说说贾子龙来转移话题。
可随后,尧庚年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人不是贾子龙,而是柳沉舟。
这个人的出现完全出乎了尧庚年的意料,他就站在门口,背着光看着自己,仿佛他已经透过这副皮囊认出了尧庚年似的。
尧庚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柳沉舟先开了口,对着坐在轮椅上的人问道:
“尧庚年。”
“是我。”
“嗯。”
柳沉舟虽说是平平无奇的嗯了一声,但尧庚年看得出来,他的眼睛在这么一瞬间亮了一下。
——完蛋了。
尧庚年想。
——这人不会是想拉着自己单独谈谈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