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尽头

“儿臣失言，请父皇责罚。”

哐嘡一声，皇帝掷杯在地。

姬景拜了下去：“父皇息怒。”

“你不肯对朕说实话？嗯？告诉朕，你对朕说的是不是都是谎话？”皇帝走到姬景身前，挑起他的下巴。

“朕给你的，随时都可以收回。”

“王孝！”皇帝急喝。

王孝受了杖刑，此刻根本下不了床，进来的是陈有。

“奴婢听旨。”

姬昊皱了皱眉，想起今早刚罚了王孝。

他也顾不得进来的人是谁，怒道：“去传鞭刑来，朕要亲责这个逆子！”

苏璃眉心一跳。

陈有显然没想到是这么个局面，吓得不知所措，应声也应得晚了。

姬景依旧逆来顺受：“儿臣谢恩。”

“姬景！”皇帝骤然转身看他，顾不上惩罚无礼的奴婢。

陈有趁这个空挡，缓过了神，急忙退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话！”

“天子赏罚，皆是恩典，儿臣谢父皇恩典，不懂陛下为何震怒至此。”

“放肆！你……”

皇帝脸色阴沉一片，正欲再斥，姬景对上他的眼睛，神色淡漠又悲凉。

“儿臣害怕，怕儿臣一言惹陛下不快，真的会将儿臣凌迟处死。”

皇帝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凌迟处死，剥去衣冠，割肉数日，将尊严体面踩在脚下，生不能，死不得。

权力之争的尽头，他会给姬景这样的结局吗？

皇帝竟一时不敢肯定。

“你先起来。”姬昊下了令，“这是皇命。”

“是。”

姬景没再说别的话，站了起来。

苏璃看着父子二人，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这是父子间的博弈。

凉风顺着窗户吹进来，激的苏璃暴露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层寒绒。

皇上不驳姬景，是真有此意。

姬景把这话摆到明面上来，试图提前缓和二人之后不可调解的矛盾。

权力之争，皇位争夺，父子二人真的会走到这般绝情的地步吗？

“你起来。”

姬景弯下身子扶她：“不要跪了，地上凉。”

苏璃抬头看他，姬景的脸色发白，她想到了他身上的伤，不敢用力，顺着他站了起来。

“还疼吗？”苏璃问了一句，挽起他的袖袍。

“上了药的。”皇帝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过来。”

姬景朝她点了点头，苏璃这才把他放开。

姬景的脚腕这会正疼的厉害，到皇帝身前没几步的距离，已经疼的他大汗淋漓，他依旧守着臣子的姿态就要下跪，皇帝托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免了。

“你还是不肯对朕说实话？”

姬景低下头，毕恭毕敬道：“儿臣不敢欺君。”

皇帝呵了一声，看向门外，陈有已经传了刑具来，正侯在门外，不敢出声。

“跪下。”皇帝斥道。

“是。”姬景理了理仪容，屈膝下跪。

历史在他面前重合，执刑者从臣子变成了皇朝的掌权人。

皇次子抬头直视皇帝，话却是对着门外的陈有说的：“滚出去，父皇降刑，还不配一个奴婢来看。”

陈有吓得跪在地上，噤声不语。

皇帝看了眼自己儿子，他跪在地上，腰背挺得很直，几乎让他看见了当初未进诏狱前的姬景。

锋利。

聪慧。

唯独不懂君臣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