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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算计

“小姐,小姐您可算醒了!”

赵未然虚开眼看着跟前的小媛,心说她不就犯困多睡了几天,至于这要死要活的,

这丫头眼睛都哭肿了,本来铜铃那么大的圆眼挤得只剩豆子那么点儿了。

“小姐醒了,奴婢这就叫王爷去……”

“喂,喂!”

见她撒腿往外跑,赵未然立马从床上坐起身来,

“等会儿!先别告诉他我醒了。”

“哦。”

小媛步子一停,转过身乖顺地点点头。

咕~咕~咕~

四下静谧,赵未然肚子连叫了几声,她有气无力靠在床头道:

“小媛,找点儿吃的过来吧,躺几天我都快饿死了。”

“奴婢这就去后厨看看!”

见小媛细腿一拔,一溜烟跑出门,赵未然会心笑了笑,心想:

这丫头忠心耿耿,听话又灵性,真是深得她心!

小媛一路小跑,脸跑得红扑扑的,她将油纸包着的大鸡腿抱在怀里,径直往小姐寝房奔去。

却不想转角竟撞上道高拔的人影,她鼻子一痛,撞得眼冒金星,抬头看清跟前的人竟是王爷,吓得手里的鸡腿险些滚落下去,

“王……王爷,对……对不起……”

穆渊一脸莫名看着眼下之人,又瞧见她手上的东西,问:

“王妃醒了?”

“醒……醒了吗?”

小媛一脸局促,仰首望着他干巴笑,穆渊蹙了下眉,懒得废话,一把将她手上的东西夺过来,转身头也不回往前走了。

“诶,王爷……”

听见门扉开合的声音,赵未然一个翻身坐起来,

“小……”

媛字还没出口,抬眼就看见穆渊那张冰山扑克脸,简直能把她的好心情冻结。

“伤好了?”穆渊迈着步子,不疾不徐朝她走近。

赵未然方睡得有些缺氧,脸颊挂着两抹绯色,仰头望着他说:

“没好,头疼,还耳鸣,都听不清楚你在说什……”

话音未落,他温厚的手掌倏然覆上她额头,赵未然还来不及闪躲,他便又将手收了回去。

“嗯。”穆渊淡淡点头,伸出背在身后的手,拎着那包着油纸的鸡腿在她眼前晃了晃,

“这个。”

吃的!

赵未然眼前一亮正要去抓,不想穆渊手腕一收,她便只攀住了他胳膊,

穆渊看着她,一本正经道:

“身子才刚恢复,就别惦记这些油腻的东西了,本王让后厨备了些小菜清粥,待会儿送来。”

我不要喝白粥啊,穆渊你还是人吗?

赵未然心下暗骂,又知自己没跟他讨价还价的资本,无可奈何撒开他胳膊,仰头又躺了下去。

“喂。”

穆渊沉了口气,抬手轻轻碰了碰她肩膀,漫不经心说:

“这个,送你的。”

赵未然不耐烦地转过脸,见他摊开手,掌心一块细腻鲜亮的和田桃花玉,

“不值钱,比不上你那块‘价值连城’的石头。”

赵未然不解,“为啥送我?”

报答她救命之恩么?

穆渊低眸看了她一眼,

“看来你失忆,是连自己生辰都忘了。”

“啊?”她一愣,挠了挠后脑,“确实忘了。”

又心安理得,甚是愉快地收下那块美玉,“多谢王爷了。”

一块玉就高兴成这样,这么好收买?

看赵未然这喜笑颜开的样子,穆渊禁不住眼角轻扬,只觉她现在的秉性,还真是跟从前大不相同了。

这和田桃花玉,当是块货真价实的宝玉,一看就价值不菲,赵未然翻过来翻过去细细瞧着,不由心下窃喜,

发了,这下跑路费肯定够了!

清苦日子一连过了好几日,委实难熬,赵未然焉了似的倚在床头,

“小媛。”她有气无力抬起胳膊道:

“快……快去给我搞点儿香的辣的,天天青菜白粥我脸都要绿了。”

想起上次的遭遇还心有余悸,小媛一脸难色,

“小姐,再忍忍吧,王爷知道了会生气的。”

“管他气不气,”赵未然说着就要掀被子起来,

“你不去我自个儿去!”

“小姐,”见状小媛忙答应她说:

“奴婢去就是,小姐您快躺下,当心伤了身子!”

“哎 ,我没事,我都好了,你看!”

赵未然坐起身,想身体力行证明自己已然痊愈了,一激动发觉两眼发黑还是有些头晕,又原封不动躺下去。

“小姐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偷吃的。”

“好好。”

赵未然霎时眉开眼笑,心说这才是我的好丫头嘛!

一刻钟不到,小媛就满载而归,蹦蹦跳跳到她跟前,

“小姐小姐,厨房还有些剩下的烧鹅,奴婢全给您偷来了!”

老远嗅到浓郁的肉香,赵未然急不可待抓起油光水亮的一条鹅腿,嚼青菜嚼到发酸的牙狠狠一咬,撕下来一大口,狼吞虎咽咀嚼着,

“小姐您慢点儿吃。”小媛轻轻拍着她后背,

“小姐真是太可怜了。”

“可不是嘛,”赵未然抬起头,

“日后待我们出了王府,我一定带着你吃喝玩乐,好好过一回逍遥日子!”

小媛脸一红,腼腆笑道:“小姐能记着奴婢就好。”

她又说:

“对了小姐,王爷今日好像不在府中呢。”

不在?

赵未然倏然抬眸,想了想又埋头继续啃着她的鹅腿,

不在正好,爱去哪儿去哪儿,没人叨扰,耳根清净!

“非寒,”

哲德太后笑意融融,亲昵地招呼穆渊坐在她身边。

不知太后此番急急忙忙唤他前来所为何事?穆渊心下疑惑,却也顺从地走了过去。

“最近食欲不甚,你过来陪着哀家,勉强能有些胃口,”太后给他夹了些菜,又说:

“哀家这些天,总是做梦,梦到小时候的你,还有你哥。”

听太后提及穆奕,他微不可察地愣了下,没教她看出异样。

“哀家还记得,那会儿你调皮,你哥哥时常看书练字不陪你,你一气之下,把他最宝贝的藏书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小时候不懂事,没少给二哥添麻烦。”

“你们兄弟俩,从小到大关系一直亲,往后也要好好的,”

太后目色深沉看着穆渊,枯瘦的手搭上他肩膀,像是期翼,又像是嘱托,

“你既是皇上血脉相融的亲弟弟,也是他最忠心不二的臣民,要全心全意辅佐他。一朝君王,无出其右,身处至尊之位,却也孤身一人,到底是高处不胜寒。”

“母后,非寒明白。”穆渊颔首道。

“明白便好。”

哲德太后冁然而笑,瘦削的手颤颤巍巍端起瓷碗舀了勺鱼汤,

“来,喝汤,哀家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喝这鲫鱼豆腐汤了。”

穆渊端起瓷碗,奶白的鱼汤上漂着一层薄油,零零散散浮着几粒葱花,在鼻尖掠过一席酯香,

只是小时候的口味罢了,而今早就变了,奈何有些东西,明明已经物是人非,那些念旧的人记挂在心的,却还是往昔的回忆。

他扬首干了那碗鱼汤,顺滑的浓汤顺着喉头涌入腹中,在齿间弥留一丝馥郁醇香。

“哀家年纪大了,就盼着你们这些孩子都能好好的,”

太后由心笑了笑,眼角交错的细纹也好似异常柔和,她暗示的目光看着对方道:

“非寒,你也老大不小了。”

穆渊眉角跳了下,已然料到她要跟自己说些什么。

“哎,”太后叹了口气,碎碎念道:

“非寒呐,怎么说你也是有家室的人,跟未然成婚也有四年了,你们这夫妻之事,怎么就这么不顺愿呢?哀家早先就说不喜欢你那侧妃,你非要……”

“母后。”

“罢了,”太后摆摆手,

“你的事,哀家管不了,可是你跟未然,也是时候了吧?还要拖到何年啊?你就这么不想你娘抱孙子?”

想起那人,穆渊耳根有些发热,现下被太后质问,视线闪躲说:

“这种事,水到渠成吧。”

“别跟哀家说什么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你们倒是也……,”太后叹了声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未然面子薄,你一个大男人怎的也这般扭捏呢?”

“母后,吃饭吧,菜要凉了。”穆渊往太后碗里夹了块鱼肉。

“一提到正经事就打马虎眼,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太后嘟囔一句,心知自己这儿子性子倔,她劝一阵也是白劝,无可奈何摇摇头,感慨说:

“訾碧成朱被眼瞒,莫要被乱花迷了眼,辜负了本该珍重之人。”

“主上,您回来了。”

穆渊应了声,顺手将从琉光殿带回来的一盒桂花糕交与卫殷。

天色不早,穆渊却毫无睡意,负手漫无目的在院子里散着步,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一如往常,心头却觉烦闷不已。

他久居沙场,对儿女之情不甚上心,何况同赵未然心存芥蒂,成婚四年来也未曾圆房。

过去从未考虑过这些事,今日母后提及来,倒让他多想了些,倒不是心驰神往什么,只是心头隐隐有些触动,

只觉这人失忆后性格乖张,脾气古怪得很,跟她提这种事,指不定又是什么个惊天动地的反应!

脚下的石子路总算到了尽头,穆渊停下步,抬头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赵未然的寝房,

他眉心一蹙,刚要转身,惊觉腹下一阵燥热,热流仿若炽烫的岩浆喷薄着涌入四肢百骸,浑身从内烧到外,

觉察到身上异常的反应,穆渊顿觉惊愕,这感觉难道是……

那汤里,有药?

他这才反应过来,

果然,母后怎会平白无故急着见他?

到底是久居深宫的人,连自己儿子都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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