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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天生反骨

清晨醒来,感觉有些不舒服,穆渊动了动身子,下意识伸手一捞,捞了个空,

他猛地睁开眼,看着那空了的床榻,愣了半晌,转头见赵未然穿戴整齐,抱臂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赵未然盯着他,脸上倦色浓重,眼下两抹乌青的阴影,心说你是睡好了,后半夜把她烦得压根儿闭不了眼!

这笔账一定要找补回来!

穆渊这会儿目色迷离,回味起缭绕在潜意识里那朦胧的梦,感到身体某处有些不适,看着眼前的人,又越加的不自在。

赵未然见他看自己的眼神闪躲,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什么,却也没急着回避,只觉看他脸色绯红,局促扭捏的神情,有种调戏回来的痛快!心头烦躁一扫而光。

赵未然站了会儿,到底还是没让他的脸继续红下去,撤开视线,若无其事说:

“王爷快起吧,沈大人现被押在正厅,听候发落呢。”

“嗯,”穆渊挪了挪身子,别过头不敢看她,

“咳,本王收拾一下,你在外面等我。”

赵未然盯他一眼,“好。”

行至大厅门外,穆渊转头吩咐卫殷说:

“在外面照看好王妃。”

闻声赵未然眉一拧,扒拉住他袖子,

“不让我进去?为什么?”

他瞧着眼下一脸不乐意的赵未然,并不想让里面那位长公主见着她。

穆渊淡淡道:“没必要。”

娘的,没必要还让我过来干嘛?看大门?看不起我?!

赵未然盯着他,满脸写着两个字——我不。

“你在外面等我,听话。”

穆渊按住她,修长的手捏了捏掌下单薄的肩膀,

“嘶……,”听他那跟逗猫似的语气,赵未然心头火起,拍开他的手,

“谁要等你,我回去睡觉!”

说完扭头就走,丢给对方一个潇洒的背影,浑不在意身后一路注视的眼神。

行过拐角,卫殷跟上来问:

“王妃要回房吗?”

“不,”赵未然停步,眸色一沉,“当然是偷听。”

大厅气氛压抑,几日前还威风凛凛,一干人排着队给溜须拍马的于大人,而今面如土色,吊着一口气跪地领罪,

他先前接到公主指令,率兵前来本想将沈文兴与穆渊等人一并剿灭,却不想穆渊这样一位悍将,与沈军交战,一连周旋数日,还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拿下,

看到禁卫军仿若吞没一切的暗潮,黑云压城的气势朝他袭来的那一刻,才知道边地的将士与他们这帮吃着朝廷军饷,养尊处优习惯了的散军的差距。

他无处求饶,看着那衣妆楚楚,端坐在椅上的女子,伏在她脚下,“公主!”

公主眼中,于承泽不过一枚棋子,是其一手提拔上去,曾也是公主手中一把好刀,

刀钝了得扔,经此一事,凭实力证明了自己的没用,自然没有保他的必要,

“闭嘴。”公主睨他一眼,一脸不可撼动的严厉,“事到如今,于大人还要狡辩么?”

于承泽瞧见对方态度,明白其间利害,知道公主现在不想得罪穆渊,也没必要得罪他。

世人眼中,长公主后院面首成群,性情放浪荒淫,然而他知道公主的心,从来不在那些个面首身上,男人于她而言只是玩物,她要的,是天子手里的江山。

“此事都是我一人的过错,”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自己技不如人,怪不得别人翻脸不认。

于承泽此刻心如死潭,识时务道:

“罪臣狼子野心罪不容赦,还望公主莫要迁怒于卑职一家老小。”

公主端得一脸深明大义,“大人放心,他们无罪,本公主岂会滥杀无辜。”

“谢公主!”

他两手撑地,手上镣铐磨得“哐当”作响,朝着眼前的女子重重一磕头,算是谢过了公主几年来给予过的富贵荣华,又转脸看着漠然立在一旁的穆渊,

“谢王爷!”

说完突然站起来,疯了似的往旁冲,牵着铁链的人拦都拦不住,见他一把抽出旁边侍卫的配刀,割了自己的喉,

于大人求死心切,当厅自刎,

血水如柱喷涌,死得毫不拖泥带水。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公主挪了挪身子,免得飞溅的血沫沾上衣裙,脸色同看见碾死一只蚂蚁无异,

半晌,瞧着那死尸轻叹一声,不知是唏嘘还是厌嫌,她转眸看着立于一侧的穆渊,

“于承泽已死,本公主答应放过他的家眷,不便食言而肥,王爷觉得呢?”

穆渊轻轻颔首,表示对此决定并无异议。

公主冁然而笑,“王爷英武,此番不畏艰险,从歹人手中救下本公主,当论功行赏。”

穆渊不禁心头冷笑,此人的东西,他可不敢收,却也不好推拒,声色冷淡道:

“谢公主。”

刚迈进房门,女子挂着笑的脸色便沉下来,摘下髻上的发簪,泄愤地朝眼前那梨花木床一掷,

“叮”的一声,簪子钉在床头的木桩上,雕花的尾端悬着余力不住颤抖。

公主坐下来,身子一歪倚在美人榻上,两指捏住眉心,真是气得头都要炸了,

房中氤氲着一股子磅礴的怒气。

忽而一只宛若女人的手轻轻将床头那簪子给摘了下来,旁边铜镜印出他的脸,却是个阴柔男子的模样,

此人原是先前斩杀沈二公子的柒凨,这会儿褪下侍卫的衣衫换上轻薄的淡蓝色轻纱,活脱脱一个妖艳的美男子,

白皙伶仃的脚踝系着两枚小巧精致的红色铃铛,走起路发出沁人心脾的清越声响,

他走到公主跟前,两膝跪地,恭敬地将手上那枚发簪呈上去。

女子虚开眼,噙着余怒的凤眸瞧着眼前的人,心情好了些许,抬手慢悠悠将他掌心的物什拾起来。

柒凨起身行到她身侧,一双纤长白净的手左右落在她太阳穴上,一下一下轻轻揉着,压着嗓子发出的声音婉转动听,

“公主消气,生气对皮肤可是不好。”

话落见她紧皱的眉心总算松开些许。

柒凨是后院的人,知道公主不是脾气好的姑娘,他跟了公主五六年,公主那时候性子比如今更甚,仿若天生反骨,最喜做些离经叛道之事,

身边人都说公主这性子,倘若是个男子,将来想必是个搅 弄天地的“风云人物”。

至于他是如何被公主收入囊中,倒不是对方强取强占,他是公主从花楼救出来的。

他本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因为生得好看,被有心人拐了卖去花楼做娈童,

头几年还会想法子逃走,每每抓回来就是一顿毒打,久而久之便也认了命,

花楼的客人玩儿的花,有人在这方面有些变态的癖好,他也算见识得多,再艰难也都熬过来了,

只是后来遇到的一个富商,行径已经不能用变态来形容。

那富商点明了要他伺候,一来就没日没夜地玩弄,还说要花大价钱将他买下来,锁在房中供他玩乐。

他那会儿求死的心都有了,终究还是没死成,男人又过来花楼,是带着三两个狐朋狗友一起来的,

几人对着他一通泻火,活活折腾了两个时辰。

事后他赤裸着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淫糜不堪,眼里一片空茫,

头一偏,虚开的门缝,看见外头一个女子倚在红帘飘飞的栏杆旁,一双漂亮的凤眸冷冷地看着他,

被吓坏了的姑娘吧,他心里想。

而后乏力地闭了眼,半晌却听“吱呀”一声,睁眼见那朱红的门被推开了,女子悠闲地走进来,

一个姑娘家,看着他竟半点不羞臊,随手抓了件衣服扔在他身上,

“这个人,本公主要了。”

知道对方是皇帝的女儿,跟他要人,那富商却也横着脸没答应,仗着父亲是朝廷官员,家中还算有权有势,与公主起了争执,说她一个女子,一点不知妇道!

然而公主哪里是什么省油的灯,一怒之下让随行的侍卫将那富商与那几个倒霉催的好友一并砍了,尸首放火烧了个干净,转手将那小倌收进后院,说来颇有股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意味。

一下几条人命,事情闹得有些大,教授公主礼法的太师看不惯公主如此,妄图将这株长歪了的苗掰正,语重心长与她说:

“公主怎能因着位高权重做出这等杀人放火之事,为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娈童?”

女子倚在美人榻上,殷红的唇间吐出来一个枣核,滚到他脚边,“本公主便是看上他了!”

见她一脸“你能奈我何?”,太师气得手抖,心觉自己呕心沥血教出来个什么混账?

然而对着傲慢跋扈的公主,也只能压着火气劝道:

“公主如此,不成体统,况且您一个女儿家,金枝玉叶,时常出入青楼这等低俗场所,恐有伤风化。”

女子却笑了,鼻腔发出一道不屑的轻哼,“本公主出来寻乐子,花的是你家的银子?还需要你个又老又丑的东西指手画脚?!”

太师抖得更厉害,“公主,你当真要为了一个青楼娈童不顾礼法,目无尊长,这样与教授你诗书礼仪的老师说话?!”

“是又如何,有本事你也让本公主偏袒你啊!”

“你!”

太师脸都要气绿了,偏偏对方却是一脸看着冥顽不化的老古板一般神情鄙夷,

“不服?不服憋着!”

公主嚣张跋扈,如此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觉有朝一日恐怕得气得猝死,太师干脆辞了官职,回家休养心脏,

之后没人再敢管束公主,直到先皇找人说情,将一个叫做瑜凡的女子召入宫中,几近唆使,这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名门闺秀才答应下来,成了公主的女太师。

公主不服管教,早先也像捉弄其他太师一样捉弄她,后来倒渐渐收敛了些,

不过本性难移,公主本也没想着要改,然而这位擅长兴风作浪的公主能不作妖,与师长和平共处已经是不容易,众人皆叹这位姓瑜的太师竟能将公主的毛给捋顺,真是前所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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