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宁可什么都不做,也绝不会做错
“呃……雷古斯通他没和你说吗？”
休姆率先开口打破尴尬的沉寂，他有点不敢相信的问向阿萨。
“没有，院长先生并未向我提起此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萨摇了摇头。
在听到肯定的答复后，休姆不禁气的暴跳如雷：“我不信那个谨小慎微的家伙有胆子侵吞一个名额，他难不成是老糊涂了吗？连这样重要的事情都能忘记！”
“别生气，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审判骑士团预备役名额是什么？”
阿萨劝说着休姆平息了怒火后，他才说道：“那是全教国最精锐的部队，直隶于中央教廷，每个军团的名额都十分有限。每年这个时候他们都会派人来国内的各个城市中发布名额，一部分给当地的普通军队当做晋升的名额，另一部分则会给当地的学院从年轻人才中选拔。这次奥狄斯神使前来公布名额，看到了你一次领悟两种祷告甚至还没有最平常的‘平展高飞的双翼’，因此他十分看好你，直接圈定了一个名额给你。这件事学院里所有看到名额表的导师都知道了，可雷古斯通他却没有告诉你！”
阿萨听后一阵沉默，联想起先前雷古斯通表现出对他分到C级的惋惜和那等级决定他一生的话语，他隐约猜到了这背后的原因。
“好了休姆老师，即使院长先生没有亲口告诉我这些，我现在不同样知道了吗？我们还是快点将专属学员的报表填好，在院长先生下班前给他交上去吧。”
“好好好！我早就准备好了！”
一听要填报表，休姆浑浊的双眼便开始放光，手脚异常麻利的从抽屉中取出了表格。
但说是早就准备好了，到真要递给阿萨的时候他却有些踌躇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你应该也知道我的研究和授课在学院内有多不受欢迎，雷古斯通大概也和你说过有关专属学员的注意事项了吧？那可是宝贵的一年时光！”
事到临头反倒是休姆不自信起来，他有些害怕自己这无用的研究与课程会导致面前的少年无法通过审判骑士团的考核，甚至无法通过学院的每月考核！
“没事的，一切的规则我都已经了解清楚了。我说过的话，是绝不会食言。”阿萨微笑着抽过休姆手中的报表，俯身在桌案上填写起来。
“呼！”
休姆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说到：
“放心吧孩子，我不会亏待你的。导师在拥有专属学员之后可以向学院申请一笔专向培养费，我虽然现在被降成了C级，但还是可以拿到一个月十枚银币的培养费。学院里几乎全部的导师都会克扣这笔费用甚至是完全向他们的专属学员隐瞒，但我会全部交给你。甚至如果你有一些需要用钱的地方，也完全可以来找我。”
“是吗？”阿萨感到有些惊奇，将手中很快填写完成的报表交给休姆。“所以这就是院长先生说的，一些导师不惜用哄骗的手段拉拢专属学员的原因吗？就是为了这笔钱？”
“也不全是，专属学员日后的成就都会带有他们导师的名字，为其增加名声。除此之外专属学员们的考核通过率和考核水准也都是导师们评级考核的重要标准，没有专属学员的导师是无法提升自身评级来开拓前途和提升待遇的。所以那些几乎没有人会选的理论向导师们才会选择用哄骗的手段来拉拢学员，而那些热门的实操向导师则因专属学员的名额有限，在挑选上会十分严格。”
休姆接过报表，解释了一番后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不瞒你说，当初的乔布，一个A级学员，就是被我哄骗着成为我的专属学员的，也因此……才发生了那样可怕的事故，让他的一生都被毁掉了。我虽然答应他会保障他一生衣食无忧，可眼下学院展开了对他的审查。就连赖特都被黛布拉小姐一脚踹开，坎佩斯家更不会去理会乔布。他有很大概率会被驱逐出学院，我连最后的承诺都无法兑现……”
原本还笑着的休姆越说神色越低沉，语气也变得蔫蔫的。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的眼睛要看着未来。您也不必太过自责，现在他被驱逐是他自作自受罢了，并不是您造成的。”
休姆摇了摇头，他并不认同阿萨的话，眼神垂了下来往门外走去，准备给雷古斯通院长送报表。
“我已经没有多少未来了，我的生命中只剩下遗憾，我能做的只能是尽力抹平这些遗憾。阿萨，你可以在这里看书或是明天早上祷告结束后来这里找我，等明天我们会上第一堂课。”
直到这时阿萨才猛然意识到，面前的休姆不仅仅是一个人，更是一个老人，一个八十三岁的老人了。
天知道他仅剩的生命还能维持多长时间！
不一会儿，休姆就敲开了院长室的房门，现在距离他们下班还有一段时间。
雷古斯通毫不意外休姆这么快的到来，并且已经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了。仅仅是抬头瞥了一眼就继续伏案批改文件，头也不抬的说到：
“把报表放这儿就可以了，我盖过章后明天就会通知财务的人把这月的专向培养费给你送过去的。”
“不用了，你让他们直接送给那孩子吧！”休姆将报表放到桌子上后没好气的抱怨到：“雷古斯通，你比我还小接近三十岁，怎么能忘记把审判骑士团预备役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他？难不成你这么早就要老糊涂了吗！”
听到这句话，雷古斯通才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微微抬头盯着面前一脸不满的休姆说：
“我没有老糊涂，也没有忘记这件事，这可是奥狄斯神使当着我的面对我说的。”
“那你怎么要瞒着他！”
休姆眉头一皱，更为气恼起来。
“休姆！如果你真的为了那孩子好，就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他！你知道预备役的名额大多都是被一些贵族们内定的，少数剩下的则是在周边几座城市的学员和士兵之中千里挑一乃至万里挑一的精英！可想而知那孩子想从这些人中脱颖而出成为正式的审判骑士团成员，会有多么的困难，这是几乎不可能的！近二十年来别说一名C级学员成为骑士团正式成员这种事，就连他们之中有人成为预备役的事我都没有听说过！”
“所以说休姆，想要让他不在日后感受到绝望，那就别给他看一些不存在的希望，这种事越晚告诉他越好！”
雷古斯通的一番话让休姆沉默，这其中并无道理，就连他自己也对阿萨默斯能成为骑士团的正式成员不抱多少希望。
“好吧，你有你的道理。”休姆叹息一声，也算认同了。“不过我来还有另一件事找你，那就是想让你把那孩子的等级从C级升至B级……”
休姆的请求刚说出口，甚至还没来得及诉说他的理由，就被院长雷古斯通一口回绝。
“不行！”
“为什么！那孩子之差几个月就能成为B级学员了，更是同时领悟了两种祷告，学院历史上不是有将同时领悟三种祷告的C级学员破格升成A级的例子吗？我想请你将他升到B级并不过分！”
休姆为了阿萨据理力争着，但面前的院长雷古斯通却仍旧斩钉截铁的回答到：“不行！学院的历史上确实是有将同时领悟三种祷告的C级学员升成A级的例子，但是没有将同时领悟两种祷告的C级学员升成B级的例子，这不一样。”
“你！”
休姆气的吹胡子瞪眼说不出一句话来，在他看来这样的咬文嚼字完全是在刁难于他！
“唉！”
雷古斯通看出了休姆的心情，他叹息一声摘下了那对小圆框眼镜，靠在椅背上营造出一种放松的姿态后向休姆诉说起了自己的苦衷。
“休姆，我是教廷指派的行政院长，不像你们这些有着终身教职的导师。我再有两年就要退休了，我很快就可以在享受丰厚养老待遇的同时陪着我的家人，做我想做的事，过着悠闲的生活。”
“但你知道的，一城院长的待遇之丰厚，教廷内是有很多人盯着这个位置的。我不想在这最后的时间里，给人留下任何的把柄和机会。我不会做出任何破格的事来，这个看似并不过分的先例可以由任何城市里的院长们去开，可唯独不能由我雷古斯通去开！”
休姆知道这位院长快退休了，近几年来的作风越发小心谨慎起来，他也理解这些苦衷，更没有理由去反驳。只是这种“宁可什么都不做，也绝不会做错”的态度，让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无法发泄的无名怒火来，只能愤愤的甩下一句话离开了。
“那好，就提前祝您退休生活愉快美满了！”
等休姆回到他的图书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图书室内的灯火并不多么明亮，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阿萨！”
一阵无人回应，倒是过了片刻后，正翻看一本祷告感悟手札的小安诺德抬起头来回到：“先生，您是在找阿萨默斯吗？他已经回去了。”
“哦，是吗。”
得知阿萨已经离开后，休姆的神情和语气都显得有些寞落。
“他什么时候走的？”
“就在您离开后不久，他就回去了。”
“是吗。”
休姆低着头，坐在他的椅子上喃喃着。
“也是，我说了他可以第二天一早再来找我的。”
即使是他亲口说的，可打心底里，仍旧期望回来能够看到阿萨。
这个老人不知时隔多少年后再次感受到了名为孤独的感觉。
甚至连他自己都怀疑，明明这些年每天都是这样渡过了，他本应该早就习惯了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