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往事
“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冯小姐而已。”
冯清看着相貌堂堂、气度威严的林冽，少女之心忍不住扑通一下，她当然认识林冽，这可是皇亲国戚，身份矜贵。她以为林冽仰慕她的琴技，有此疑问，便笑意盈盈道：“少将军但问无妨，我知无不言。”
“冯小姐，此曲音调很有异域特色，显然非我大齐所常见，不知道此曲你从何得来？”
冯清一愣，脸色有些不自然，很快，她镇定地说：“这是一名隐世高人所教。”
“敢问隐世高人大名？”
“这位高人性格有些古怪，并不愿意别人知晓他姓名，我也无从得知。”冯清没想到林冽会追问到底，已经有些心虚，不得不搪塞着。
“既然高人性格古怪，为什么冯小姐能结识他？”
“......可能是我们有缘分吧，某日在街上听闻一间简陋小屋里传来琴声，慷慨激昂，让人热血沸腾，清儿甚为喜欢，便向高人请教，于是获得此曲。”当众被林冽追问，冯清几乎额冒冷汗，心里暗恨这个人干嘛让她下不了台！他可是一介武夫，懂这种音律吗？为了应对林冽，她不得不撒谎，末了，想转移话题，“少将军如果喜欢，兰花荟结束后，我可以将此曲谱奉上，但是今日比试还没结束，下一场比试的人还需要上台做准备呢。”言下之意就是你别再啰里啰嗦地追问到底，碍着别人比试了。
林冽薄薄的唇角弯起，声音徒然变冷：“冯小姐，你的琴艺精湛，这点毋庸置疑。但是这首破阵乐，你只知道音律激昂，却不晓曲意，就随便在大庭广众下弹奏，未免让人怀疑你是否真的精通音律！”
冯清被林冽讥讽得脸色都涨红了：“少将军到底所指何意？”
“这曲为破阵乐，从边疆传过来，为北魏军前音乐，有振奋人心、奋勇杀敌之意。这里面的破阵，就是大破我大齐军队，斩杀我大齐将军百姓之意！”
一石激起千层浪，全场哗然！
冯清全身冷汗直冒，在这种场合弹奏斩杀大齐士兵百姓的曲目，不啻于叛国通敌！
她声音都颤抖了：“少将军，请你不要胡说八道，这明明是一首普通的曲目......”
林冽冷笑一声道：“冯小姐，我常年从军，曾随父驻守边疆，这首破阵乐为大齐十九年北魏攻破边境，大败我大齐二十万大军后所谱的庆功曲，破阵乐，就是大破大齐军队、北魏全境欢乐！”
冯清脑袋嗡的一声响！她哪里知道这首破阵乐真实的意图？她只知道这曲子激昂振奋，能引起全场共鸣，助她夺魁，别的她压根不知道！
全场又是一片哗然！
林冽身为少将军，这几年带领军队，从南到北，杀敌无数，战功赫赫，他说的自然是真的！
二十年前，北魏率二十万大军南下，所到之处，烧伤抢掠，军民死伤无数，这时，朝廷派出明德将军元洪率二十万大军迎战。元洪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当即把北魏军队逼退到玉门关外。
岂料元洪将军误判军情，中了埋伏，二十万大军全部覆灭。眼见北魏军队将长驱直下大齐危险之际，北魏皇室却突生内变，皇上暴毙，皇叔即位，为了巩固政权，新皇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召回前线大军，同时逼着大齐签订盟约，大齐割了五个边境城池才保得安宁，这为大齐史上的耻辱。后来有人举报元洪将军与北魏拓跋皇朝通敌，皇上震怒，将元洪满门抄斩。
由于元氏一族乃前朝皇室，和北魏拓跋氏同属一支，分地而治，后来被高氏一族夺得皇位后，大齐拓跋氏才改姓元。
由于这层关系，大齐皇上十分忌惮元氏一族。如今有人举报元洪通敌卖国，并从书信作为证据，皇上震怒之下，既为巩固权力，也为了斩草除根，立刻下旨斩杀元洪一门，并将留在京城的元氏皇族全部抄斩。当时斩杀了将近三千人，连襁褓婴儿也不放过。当时派军队围府，老幼妇女一律不放过，斩杀之后懒得埋葬，直接推入河水之中。据说，整条运河的水都被染红，家家户户风声鹤唳、噤若寒蝉。
即使是半年之后，有渔民打鱼，也时不时从河里打捞起多具骸骨。
大齐朝廷人人自危，民间扼腕叹息，而那边的北魏，为拔除了一个眼中钉而欢庆，当初偷袭大齐军队，大获全胜的北魏大将慕容垂，则得意洋洋，特意找乐师谱写一曲《破阵乐》以此纪念这次胜仗。
一场战争，败方二十万士兵死亡，还搭上一员大将和一个曾经的皇族灭亡，而胜方则谱曲庆祝，青云直上，加官进爵，荣耀和死亡的对比太强烈，尽管年代久远，而现在大齐和北魏也签订了停战协议，双方正常交往，但此刻提起，再次勾起了当初血雨腥风、惨绝人寰的记忆。
二十年前，苏温言也只是刚出生，没有深刻的记忆，但是听父亲提起过，父亲的唉声叹气、顿足惋惜让他记忆深刻。眼下这首自己最爱听，香浮最擅长的曲子，居然是敌国音乐！还牵扯到一段惨痛的历史！
苏温言突然全身发冷，衣袖下的手在抖动。
恒亲王当即冷哼一声，道：“冯家小姐为了夺魁可真是花了不少心思！”言下之意就是说冯清为了要赢不择手段，不惜弹奏此等灭大齐尊严的曲目。
恒亲王是在场身份最尊贵的人，他一开口，等于定了冯清的罪。
这一次，冯清不仅拿不到梦想的一甲，甚至有可能因连累冯府，被言官以家教不严、弹奏禁曲为由问罪。
大夫人如何不知后果之严重，当即眼前一黑，几乎晕倒。
冯清再不懂政治的波云诡谲，也知道林冽的指责并非空穴来风，刹时间，明白过来的她身体簌簌发抖，颤声道：“王爷，这曲是别人所赠，小女子受人蒙骗，一时糊涂才弹奏的，并非故意冒犯我大齐王朝，恳盼王爷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