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往事

“我们开学的时候就打了个赌，看谁能先让罗滨这个乡巴佬搬出寝室……当时年轻气盛，学校生活又很无聊，我们就习惯性地拿罗滨取乐……”

汪建咳嗽了两声，依旧有些畏惧地看着远方：“有一次，我们偷偷把罗滨推下了正在疏通维修的下水道里，还把下水道的盖子盖上了，他一身污浊回来之后，我只觉得他的样子很搞笑，不知道……不知道他当时已经很生气了……

罗滨对我们的行为没有任何反应，我们就更加变本加厉了起来。

那次外出活动，我们偷偷用寝室长买来和女友玩的手铐把罗滨铐在了路边的路灯上，还给他脸上抹上了美白的防晒乳，看着大家都对着他拍照，成为我们的笑柄。

我们还……还把捉来的虫子放到他的饭里，因为他这个人吃饭总是大口大口吃，从来不看饭碗。等他都吃光了，我们再告诉他，其实他的饭菜里面有被我们加入的虫子。看着他产生变化的表情，我只觉得好玩，有一种快感。”

汪建哆嗦着说着这番话，在场的人脸色全都不像刚才那样和善了。

虽然现在这个胖子的模样很可怜，可是他曾经也是一个施暴者，在施暴者的面前，没有人会再给予他多余的同情。

“不过……不过这些事大部分都是他们六个做的，和我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汪建惊恐地看着旁人的表情，慌乱地解释到：“其实我也不想的，可是我不能不合群，我还要在寝室住下去……”

“每次他们半夜都会出谋划策，想着怎么整罗滨，还把这些照片贴到学校的各个角落，慢慢的，就不止我们几个欺负他了，好像学校里每一个人看到罗滨都会嘲笑他，侮辱他，反正他也是个不知道反抗的傻子。”

“还有呢？你们做过的过分的事情应该不止这些吧。”唐善把两只手抱在胸前，刻意撇开身子，为了不遮挡暗处的罗滨的视线。

“我们最过分的一次差点出了人命。”汪建说：“就是一次学校活动，我们把罗滨桌子上的拿瓶水换成了从化学实验室里偷出来的稀盐酸，本来以为他会发现。

可是罗滨搬完东西直接拿了起来，喝了好几口下去。

他喝完之后捂着肚子就疼得动不了了，我们几个以为他要死了，谁都不敢过去救人，当天就跑出去到网吧躲了一宿。

可是那次也没什么事，我们回来的时候，罗滨好端端的在寝室里睡觉。

不过后来，后来我们就没人再去惹罗滨了，也是临近毕业，大家忙着写论文找工作，就很少再欺负他了。”

“为什么这么对罗滨？”宋弥突然打断了汪建的话。

汪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他似乎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和悔恨：“我真的不知道，我的本意不想这样的，可是我怕我不合群，我从小就怕失去朋友，于是不得不跟着他们一起。除了在一起想着如何折磨罗滨取乐，我们没有别的共同语言。”

“真是个荒唐的家伙。”宋弥叹了一口气：“先带回警局去吧，给他检查一下身上的伤，问问他知不知道那些书的事情。”

第三个人没有死，这是令唐善很意外的事情。

也许罗滨只是想让汪建出面说出自己的杀人动机，也许罗滨动了恻隐之心，或许这个汪建在他的心里罪不至死。

不过一个汪建并不能表明其他的人就安全了。

“都是大学生了，怎么还能做这么不成熟的事情。”宋弥点了一支烟，似乎在消除这几天的身心疲惫。

“大学过滤学渣，但是不过滤人渣。”唐善看了看地上被汪建刚才跪脏了的地方：“要是所有人都能保证善良的话，咱们可就要失业了，宋队。”

“可事实上，咱们只会缺人手。”宋弥拍了拍唐善的肩膀：“感觉你是个好苗子，要是这个案子办的顺利的话，我考虑向局里申请给你找个职位。”

唐善笑了笑，没有回答。

“怎么，你还不愿意啊？”宋弥扔掉烟屁股：“正式工资可是很高的，说不定还会给你额外的加班费，招你这么年轻的新人，还是头一回呢。”

“宋队不也是很年轻就当了队长？”唐善说到：“我可是从姚旭嘴里听到了很多宋队的英勇事迹。”

“只是量力而行罢了。”宋弥看了看手表：“干活吧，抓不到罗滨，就别想睡个好觉。”

唐善点点头，跟着宋弥上了车。

直觉告诉他们，罗滨就在这附近。

身上还带着四个人质，他不可能走远的。既然选择了这里放走汪建，就说明他真的是按照各个地点实行自己的报复的。

既然有了周密的计划，一般就不会被打破。而这些地点的共性，就是他曾经印象最深刻的七件事，是自己被校园暴力最严重的几次。

“为什么他不报警。”唐善想起了自己看到的罗滨的照片，他那塌下去一块的鼻梁就像是被刻意放大了一样挥之不去。

“能隐忍的人最可怕了。他知道警察救不了他。”宋弥回答到：“因为警察只能是对伤害他的人进行批评教育，不可能把这么多人都抓走绳之以法，与其这样，他宁愿选择自己报复。”

“宋队这么厉害的人，一定没有经历过校园暴力吧？”唐善从车上面的镜子看了看开车的宋弥。

宋弥哈哈笑了两下，语气轻松了不少：“我上学那会儿，大家都很忙，学校训练严格，没有人有多余的体力做其他事。”

唐善没有再问，转头去看车外的风景。

但是他不一样。

瘦弱的身体几乎一推就倒，警察学院的四年煎熬异常，每一次的训练都会被人嘲笑连个女警都不如。

考核训练还是他想了办法才勉强达标的。

每次汗如雨下的时候他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顺利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小子为什么报考警察学院啊？我看你思维缜密，人也很聪明，怎么不去发展学术？”

面对宋弥的反问，唐善也只能随口扯了个谎：“就是因为体质不行，才想去练练的，要不然以前我更不行。”

不行到连唯一的妹妹都保护不了。

唐善心里的一根弦突然被触碰了一下，他紧紧扣着自己的手，指甲几乎都陷入到了自己的肉里，疼痛从指尖传来，扯得心里也跟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