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横渠四句
古往今来，什么道最难？
黄渊说不出来，但是治国之道一定不简单。
圣人曾言，治大国如烹小鲜，其中精雕细琢，非细细体味不可得。
李世民所处的历史环境和秦始皇，汉武帝，洪武帝，永乐帝所处的历史环境毕竟不一样。
所以他们的功绩很难分出个子丑寅卯，你高我低来。
但是，这重要吗？
“陛下，你可知，在千年之后的后世，已经又无数人愿意信奉着你，爱戴着你，在远离家乡数千里之久的海外，将你留下的大唐精神当作唯一的精神食粮。”
“他们是你最真实，最虔诚的历史簇拥。可以为了你，和素未谋面的人争得面红耳赤。”
“此等殊荣，古往今来者，能有几人？”
“陛下，您未必是我华夏历史上最好，最为人称道的帝王。”
“但却依旧影响了后世千千万万的华夏人，成为了我华夏浓厚历史底蕴中的一部分！”
“这些才是实质性的贡献，难道不比千古一帝的虚名来得强吗？”
此时此刻，李世民面对黄渊的提问，愣住了。
自登基以来，他就一直兢兢业业，夙兴夜寐，为的就是能够做出足够的成绩，以洗刷骂名。
那么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够呢？才能洗刷骂名呢？
那就不得不提四个字了！千古一帝！
自古以来，这都是历代帝王心中最高的荣誉称号。
于他而言，自然也不例外。
我都做到千古一帝了，难不成你们还能记得李建成李元吉那么点儿破事？
这史书上还不得对我大书特书，赞颂朕的丰功伟绩？
届时，杀兄弑父也好，玄武门之变也罢，必将作为微不足道的污点被人忘记。
但是现在看来，他想错了，一切都想错了。
历史是公平的，污点就是污点，功绩就是功绩。
有人会因为功绩而爱戴他，称颂他。
也有人会因为污点而诋毁他，败坏他。
但唯独不会有人因为功绩而忘记污点。
反而，随着功绩越来越大，污点也会变得越来越显眼，这是消不掉的。
另外，千古一帝的称号是他毕生的追求。
但是现在黄渊却告诉他，重要吗？
些许虚名罢了。
是啊，仔细一想。
这个称号是重，古往今来也没几个人能承受得起。
但究其根本，不过就是个名头罢了。
就算他没了这个名头又如何？万邦来朝，贞观之治的功绩会被否认吗？能被否认吗？
他对千百年后华夏人民的影响，的贡献，能被否认吗？
那与华夏隔海相望数千里的唐人街会被改成汉人街吗？
不会！
统统都不会！
一直以来他都搞错了一件事！
是因为这些功绩，这些贡献，他才能得到千古一帝的名头。
而不是因为千古一帝的名头，他才能做出这些功绩。
换句话说，他有些舍本逐末了。
为今之计，他想的不应该是和其他的千古一帝争强斗胜，论一论谁才是第一。
因为是论不出来的。
他要做的，应该是继续发扬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的精神。从秦皇汉武，洪武与永乐等人身上，找出自己值得学习和改进的地方。
以往，他只能从魏征等臣子身上知道得失，终归是片面的。
如今，他却能从整个华夏历史上声名赫赫的帝王身上知道得失，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若是真的想比，那就打造成一个更强的大唐！
一个远远超过大秦、大汉、大明的大唐！
治国如同文道，没有第一可言。
但如果两者之间的差距太大，那所有人心中就都心知肚明了，甚至不会有人去比较。
就比如《滕王阁序》这千古第一的骈文，你会拿去和打油诗比吗？
不可能的！那是对王勃的侮辱。
所以，如果他对大唐的治理远远超越此刻和他并列的几位帝王，那他自然而然地就是第一，无可争议的第一。
就像现在人们不会拿他去和朱允炆比一样，那个时候人们也不会拿他和朱元璋比。
一切，都得靠实力说话！
但是有没有这个实力，那就另论了。
“先生所言极是，倒是我过于着相了。”
“千古一帝的名头是好听，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得之？”
“但真正根本的，还是得看吾等为天下，为万民做的贡献啊！”
“圣人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也许这些，才是吾等真正应该追求的，而不是区区一个千古一帝的虚名。”
直播间内，这一刻上万万人都在注视着李世民，只觉得这一刻，此人身上隐约间散发出一股光芒。
一种名为思想境界、思想高度的光芒。
“我的天，这是李世民该有的思想高度吗？”
“我也觉得，这也太高了吧，会不会有点美化的嫌疑了？”
“怎么就高了？李世民做出的功绩难道还小吗？身处帝王之位，这才是他该有的思想高度。”
“不，与其说这是李世民该有的思想高度，不如说这是封建王朝所有帝王该有的思想高度。但是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做到？”
“也许，黄渊不是在美化李世民，只是借李世民抒发这一美好愿景。”
“唉，只可惜何其难也。这种思想境界和高度，不说李世民了，就连当初写下这横渠四句的北宋张载也不一定能达到吧。”
“没错，我觉得这完全就是一种不可能达到的思想境界。别说我们了，就算是圣人老爷又如何？真能有此高度？”
“诸子学说影响华夏数千年之久，延绵不绝，为天地立心，和为往圣继绝学都算做到了，甚至连为万世开太平都有一点沾边了，唯独一点为生民立命太难了。”
“我也觉得，天下生民百万，又有何人能为其立命？”
“强如李时珍，创立东璧堂，一生行医，后来又撰写医书《本草纲目》救人无数，只怕也说不上为生民立命。”
“也许，只有我朝太祖爷，能得此殊荣吧。”
此言一出，正在议论的众人纷纷身躯一震，却是无人提出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