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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小陈命运的转折

“歌艺”的第一轮比拼最终以两大夺冠热门的双双“爆冷”而结束,昭阳仙子获得3分,赤练仙子一分未得。

二人只能交出榜首的位置,刘昭阳退居到第三位,李季兰落到了第五位。

如今在第一的是上届花榜亚军的慕莲儿,恐怕她自己第一个出场时,也没想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眼看着自己又成了花魁的领跑者,欣喜异常。

不过,最大赢家无疑是原本位列第七位的易丝儿,因为李季兰的退赛,随后出场的她表现正常,获得了观众的首肯。愤怒的观众认为必须要给易丝儿多打一些分,给李莫愁这种无视比赛规则的选手颜色看看。

评委们也投观众所好,纷纷打出三个十分,一个九分,一个五分的高分成绩,去掉了萧阿姨的十分、胡妈妈的五分之后,获得了全场最高的9.667分,排名一下子就来到了第四。

本来易丝儿在媚香楼也不是种子选手,能占据一个名额,还高过了赛春楼的窦曼曼的排名,萧阿姨觉得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

没想到现在还升到了与昭阳仙子、赤练仙子等量齐观的位置,真是意外之喜!

这样一来,前五之中她媚香楼就占了两个,即便胡赛春有一个第一,可慕莲儿都是比了多少届的“老姑娘”了,培养新人的实力,明显还是我萧美娘更强嘛!

胡、萧两位妈妈都很满意目前的成绩,李季兰排名掉下去了,对两家的威胁小了不少,可谓“莫愁出糗,多方受益”,两位妈妈看她也顺眼了不少。

(别看比赛时还义正辞严地斥责了一番,事实上啊,两位妈妈巴不得所有选手都弃权,金陵就留两家销金窟就行了。)

已经进入了宵禁时段,无法回客店休息,两位妈妈便热情邀请陈成三人来自家楼里安歇——

毕竟是妓院嘛,不缺姑娘不缺老鸨,最多的便是房与床——

嗯,还真是字面意思上的“床”,不是什么“胡床”啊“井栏”之类。

江森、李季兰已经尝试过在船上睡觉的难受之处了,小陈这艘从襄阳开过来的船非常简陋狭小,加上雇来的老船夫,往往四个人挤在一张船上,非常不方便。

对于他们来说,能有卧榻安睡,再好没有。

可陈成却直接拒绝:

我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过夜!

到时候“陈十一郎年纪轻轻狎妓取乐”传出去,人设又要崩坏一次,不去不去!

但他也没有阻止李季兰去楼中过夜,妹子辛苦一天了,还被观众们言语侮辱,也是很疲倦了。跟他一起在外面过一夜着了凉,那后面的翻盘也不用想了。

李季兰毕竟是他现在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呀!

但是放她一个人在楼里也不放心,这些老鸨子嘴上说得好听,背地里指不定干过多少逼良为娼的事情呢!

江森得陪着,睡在外室,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防妈妈们见钱眼开,做出禽兽之举。

可是想想,江森也人高马大一少年了,别妈妈们没有禽兽之举,江森先做出禽兽之举——

那小陈我还是得陪着!

嗯!是的!

陈成给自己找了一个夜宿青楼的正当理由,可是终究摆脱不了自己伟岸的人设。

说实话,还真没有感受一下此时秦淮的风流呢!

唉,像小陈我一样,保持高尚的情操和优秀的道德,真是人间难寻呀!

江森还是陪着季兰姐姐去吧!

这小子到现在看个小红帽看得津津有味,最喜欢的故事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并且并不觉得七个小矮人和白雪公主住一起有什么不妥的——

他能做出来什么禽兽之举?

陈成与他俩道别晚安,明天一早再来接他们,自己回船上去。

李季兰对于能在妓院过夜格外兴奋,虽然她已经装了好多天的“潇湘馆赤练仙子”了,可对于青楼中的夜生活,还一无所知呢!

等恢复了女道士的身份,这种地方的大门就再也不会对她开放啦!(虽然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下晚上可以见识下,是不是都像传奇故事里说的那样,才子佳人吟诗作赋,交流一夜的学习心得!

一开始陈成给季兰姐姐随口胡诌的“来历”是丽春院,因为对他来说妓院的第一反应就是韦爵爷的诞生地扬州丽春院,可想想拿季兰姐姐跟那些风尘女子相比,实在不妥,就给她换了林黛玉的居所“潇湘馆”,听起来就很“卖艺不卖身”了。

李季兰哪里知道,她想象中的青楼好玩得像黛玉“潇湘馆”,实际的青楼,“扬州丽春院”才更能代表呀!

……

陈成一个人回到船上,撑船的老船夫也让他早早地在宵禁前打发回去了,明早才会来取船。

今晚就只有他一个人。

当然,夜泊秦淮的船儿不少,还有很多今晚没有听够的大官人们,叫了几个妞儿到船上接着唱,这样的夜晚,也别有意趣。

陈成自从出名以后,很少有独处的时间,最不济身边也有江森鞍前马后。

今晚的确可以有一段独处的时间了。

寒星微弱,皎月方来。

陈成躺在舱前甲板上,一半身体被小船弧形的顶遮盖着,头露在舱外,躺下也可以看到深邃的夜空,看到两岸的灯火渐稀的楼阁。

这次来秦淮,两个小伙伴都是第一次,陈成这辈子也是第一次,但如果不管水文条件的变迁的话,他已经不知是来过多少次了。

后世古秦淮这一段都被收纳在夫子庙景区里,永远人头攒动,永远彩灯晃眼。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这个“文化节”,那个“美食节”什么的。

从前的时候,陈成喜欢和狐朋狗友在这里撸串哈啤,等景区重新翻修,换上了一水整齐的水泥地面乃至冰凉的大理石面后,陈成就不大喜欢来了。

谁愿意每天吵得耳朵疼,挤在水泄不通的景区里,看着那些虽然高大壮观,却少有古意的地方呢?

对庸俗的小陈来说,更让他受不了的是那些窝在街头巷尾旮旯角落中的小吃店渐渐都找不到了,更加没有吸引力了。

眼前,倒真的是古意盎然,再“纯正不过”的秦淮景色了——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晃荡着蔷薇色的历史的秦淮河”了。

今晚来的船很多,挤得不宽的河道中满满都是。

有的人嫌拥挤,往远处划了一点,但大多数船只还是簇拥在一块儿。

现状无法改变,于是咿呀咿呀的桨声也都渐渐停了,大家便这样过一夜吧!

很不幸,陈成的小船也是划不出去的那一艘,他倒是无所谓,顺便还能听听东边船上的小妞唱唱曲,西边船上的人讲讲劲爆的八卦——

比如天子让寿王妃出家为道是要“一朝选在君王侧”云云,听得陈成哑然失笑。

这特么我9岁的时候就知道了,你们还当什么新奇事来胡吹。

飘着荡着,那熟悉的旋律又飘入耳中: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是的,《玉树后庭花》,又是《玉树后庭花》。

陈成听得心中一阵厌烦,可恐怖的是,这首歌不仅在陈朝未灭亡的时候在唱,隋朝的时候在唱,本朝在唱,一只到宋朝的时候还在唱呢!

要不然哪来王安石的“只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呢?

说实话,陈成对伎女们唱这歌并没有什么鄙夷的,对她们来说,这就是普普通通一首歌而已。

比之《玉树后庭花》,他现在更讨厌谈起《泊秦淮》。

仔细品品的话,陈后主所作的《玉树后庭花》,除了在后人看来名字误以为有点污之外,本身写得很好啊!

“后庭花”本是花名,生长江南,庭院中栽培,故有此称。盛开白花时,树冠如玉一样美丽。

乐府民歌中本来就有这只曲子,陈叔宝只是填上了新词而已。

后主生活奢侈,不问政事,就喜欢这些艳词,或者在宫中与嫔妃近臣游宴。

当北方已经统一,隋朝大军渡江南征,陈叔宝还相信王气在金陵,长江天险牢不可破——

这话听起来非常令人熟悉的样子,貌似每位在金陵的亡国之君都这么说过。

等金陵城破,韩擒虎率兵入宫之前,后主的妃嫔们仍临窗靓装,倚栏小立,风吹袂起,飘然若仙地唱着这首艳歌,不知大祸临头。

最终陈叔宝只能带着他最宠爱的两个美人张丽华、孔贵嫔,躲进了景阳宫的枯井中,被生擒活捉,留下了千古笑柄。

这故事耳熟能详,加上杜牧王安石的两篇名作,以至于后人听到《玉树后庭花》之名,都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妖风邪曲,一旦有人唱了就是亡国灭种之兆!

其实真的没那么夸张啊!

诗中写出了后主嫔妃们的娇娆媚丽,堪与鲜花比美竞妍,哀怨与悲凉,尤其能引发人的共鸣。

嘴上说着这是“亡国之音”,后来人仿效这诗作法的,可不在少数呢!

你再看写美人们应召见驾时的情态,仪态万千,风情万种,“乍不进”与“笑相迎”的鲜明对比,都把这些女子为求讨得君王青睐的形象写得格外真实——

也只有这种高富帅、富二代才有这样的同感吧。

所以不先入为主地看的话,就能发现它也有可取之处。

后人甚至认为这首诗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宫体诗的最高水平,比之南唐后主李煜在亡国之前写的那些艳诗犹有过之:着意于从侧面、动态的角度去描写,力求舍形而求神,诗中所用的“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的描写都极为生动传神;二是全诗结构紧凑,回环照应,景与人相互映衬,意象美不胜收。

也可以说,陈后主就和李煜、赵佶等同行差不多,虽然是一个糟糕的皇帝,但却是一个具有一定艺术修养的诗人。

这些话难道不是很有道理吗?

可是陈成信服了,当今天子却不。

陈成回想起开元二十五年初的某次宫宴。

小陈如同往常一样,陪侍天子左右,一旦天子有什么吩咐,小陈便拿出他的妙笔(抄袭),为皇帝献上好词佳句。

那时候他非常顺风顺水,几乎所有的运气都在那大半年中使用尽了,到那一天,隐患爆发。

不知道是哪个人开的口,把话题引到了都城的选择上,有的说洛阳是天下之中,最宜为都城;

有说关中富庶,易守难攻;

当然,这两个在大唐都是都城,比来比去无非是左手右手哪个强的无聊问题而已。

不知谁不无调笑地说起金陵建都的王朝都很短命,就是因为金陵虽然“虎踞龙盘”,有“帝王形势”,奈何当年秦始皇开凿了一条秦淮河,泄了金陵的王气,以至于在这里建都的只能是小朝廷,难有大作为。

李隆基闻言,以为然,便命众人以“秦淮”为题,题咏今古。

小陈那天挺高兴,形骸放浪,喝得有点上头,一听“秦淮”二字,简直再简单都没有了!

杜牧“泊秦淮”啊!

这首诗简直是再家喻户晓没有了,可是此前小陈竟然一直没有用上!

一听圣人为他“量身定做”了一道诗题,当即不假思索,挥笔将诗写上: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想来这篇佳作一出,大家都要再一次称赞颍川神童的惊世才华了。

只是小陈忘记了,他是陈朝的后裔。

无论是谁吟这首诗,都很好。

可是他,不适合。

当时气氛便有些微妙。

李隆基似乎颇有些打趣意味地问道:“十一郎口中‘亡国之恨’,不知是怎样的‘恨’呢?”

九五之尊若有似无间散发出了一丝寒气,让陈成刹那间便酒醒!

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糊涂到这种程度,当着天子的面,说这种诛心之语!

“小子无知,小子唐突,小子罪该万死!”当他吓得脸色苍白,伏倒在地时,分明看着李隆基脸上仍然是笑意:“你呀,未免太敏感了!”

“朕不知你——何罪之有呀?”

“无心之语罢了。”

陈成更加恐惧,越是下意识说的话,越说明是真心话!

明明巧言能辩,可惊惧之下,完全说不出话来。

李隆基感叹说,曾听说陈后主博学多思,文采斐然——想来,就和陈十一郎一样,天赋异禀吧!

那天晚上,陈成并没有听到圣天子有一句责怪自己的意思。

可以分明让天子的圣眷凉了不少。

直至随后发生一件更恶劣的事,险些让小陈身死名灭!

这一切,都是区区四句《泊秦淮》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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