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少年包青天演出事故!
其实小陈编导的第二个案子,前面他自己都吐槽过,但凡看过一点公案小说,甚至周杰《少年包青天》第一集的,都知道那一点点“玄机”在哪——
小孩是卖炸糕的,铜钱丢入篮中,难免沾有油渍,钱一旦投入水中,就会浮现油花。
引诱乡村父老及过路行人,都来看“审石头”怪案。偷钱的贼大概已会混进来看希奇的,只要他的钱上带油花,直接抓起来,一桩“包大人真是英明”的案子就完美结束。
可是偏偏自作聪明、重视与观众互动的小陈,画蛇添足般地增加了一个让观众吃炸糕的环节。
以至于刚刚吃了炸糕的大叔,手还是油汪汪的,掏出的钱自然也是粘上油花了!
“刚刚吃了那小娃三块炸糕,要十文钱是有些贵了!”大叔憨憨道:“可是五文钱,老汉还是给得起的!”
说着,“噗噗噗噗”,又投了四枚铜钱下去。
无一例外的,每一枚铜钱上都冒出一连串的油花。
陈成:“……”
江森:“……”
扮演“王朝马汉”实际上是张龙赵虎的俩衙役:“……”
大叔,你特么不按套路来啊!
江森的“包青天”,实则是小陈的牵线木偶,面对突发情况,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对着陈成连连使眼色:
现在怎么干?
咱们还接着演嘛?
是假装没看到大叔的油花,继续让准备好的演员上场被抓——
还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这憨大叔抓了,指认他就是罪犯?
陈成无力吐槽:特么这大叔一直就在现场,任谁再蠢都知道不是他好吗?
淡定一点!
继续演,抓除他以外钱上冒油花者,也就是刚刚那个蒙面人,不就好了嘛?
挥手示意继续!
得到陈成授意,“少年包青天”也吃了颗定心丸,观众们没多想变故,还在继续投钱。
可是意外情况再次发生!
不少于三个人,钱上都有油花!
而且,也都不是真凶!
陈成:“……”
江森:“……”
靠……
这书上写的,完全不具备现实意义啊!
这不是坑爹么!
如此看来,这个故事也完全是读书人自己在家扣脑门,想出来的在理想情况下才能发生的事!
你想啊,包拯所在定远县,抑或是开封府,可能只有一家是卖炸货的吗?
我是杀猪的,手上带油和血污,行不行?
民间故事害死人!扑街写手误小陈!
这下不仅“少年包青天”手足无措,“少年包青天”的陈导演也头疼起来了!
群众们还都被蒙在鼓里,往里面投钱的人还在继续,被内定为“罪犯”的托,投钱也不是,不投也不是!
柳察躬一开始也不知道女婿在玩什么名堂,但见到桶里的钱冒起了油花,又见陈成、江森两个眉来眼去,尴尬异常的样子,很快便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
哑然失笑!
这小子太想当然,戏演砸了是吧?
当即附耳,对着陈成耳语两句。
一言惊醒梦中人!
岳父大人果然是久经官场,经手的大小案件不计其数,这区区小问题根本难不倒他!
更何况,眼前这桩“案子”,压根不是现实中发生的,不就是拍脑门想出来的吗?
法官、原告、被告,全是你的人,还不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陈成也不傻,当即高声喝道:“包青天日断阳间,夜断阴间——这一招‘百家钱请石头神’,端的无比高明!”
江森早就演不下去了,结果二公子还硬要给他加戏——什么“日断阳夜断阴”,剧本里根本没有啊?
柳察躬倒是适时地“托”了一下女婿:“哎,这位小哥,敢问何为‘百家钱请石头神’啊?”
被岳父喊“哥”,陈成暗说承担不起,清清嗓子道:“包大人伸张正义,天下闻名。不仅蒙受冤屈的人找包青天申冤,连蒙受冤屈的鬼也找他申!可以招冤魂,下阴曹!正所谓: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
陈成越说越离谱,江森的压力是越来越大,你说我能审鬼——这到底是什么鬼?
“鬼能审,石头神,自然也能审啦!”陈成一本正经道:“但是呢,请这石头神,需要一个条件,那便是要有一百家人献钱,这么多人的善心,就能让石头神显灵,直接开口说出偷钱者是谁啦!”
陈成说出这个设定,令在场人恍然大悟:原来让我们掏钱不仅是弥补小孩,还为了干这个啊!
原本知道是在演戏,不想掏钱的,现在想一睹“石头神”真容,纷纷径向掏出铜钱来!
别说一百家一人一钱,就是凑一千钱,真看到这什么神,也是值得的啊!
看着桶里,约莫五六十钱的样子,众人来了劲,就从五十钱开始计数好了!毕竟有那吃炸糕大叔给了五钱,可他那也只算一户而已。
“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都要看凑到100钱的时候,石头怎么开始说话。
江森以为二公子突发奇想,增加了新的设定,也不慌了,同样跟着老百姓去看桶里的钱有多少。
“啪!”二公子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他身后,打了他屁股一下。
“准备开始抓人了!”陈成瞪他,小声道。
“啥?”江森心说,这还没到一百钱呢!
陈成狂晕:大哥,你不会真准备看石头神显灵吧?
两句话交待下关节,江森慌忙伸手:“动手抓人!”
“王朝马汉”也兴致勃勃看着众人投钱,也没反应过来:“抓谁?”
“抓——”“少年包青天”将手一指:“抓他!”
抓哪个,本来就是内定的。
只要现在能给对方“罗织”上罪名就OK了!
回归了正常主线,江森的心里便有底了,喊道“把这偷钱的贼抓起来,带上公堂!”
众人莫名其妙,议论纷纷,每人心里都想:“‘包青天’是凭什么说这汉子是偷钱贼呢?”
重新升堂,江森威风凛凛,摸了摸眉心的月牙,开口问汉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那里?”
“我叫王小三,家住王家村。”
“你是如何偷这小孩的钱的,从实招来!”
“青天!小人没有偷他的钱,真是冤枉啊!还望大人明鉴。”王小三连连求饶。
““各位乡亲父老!卖炸糕的小孩钱上有油渍,一旦投入水中,就会浮现油花!”江森解释道:“我想每个人出门带钱,若发见钱上有油渍,大都会洗干净的,免得弄脏衣服,对吧?”
众人里面有人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这里面的关节,连连称妙。
可王小三就心里直呼“不妙”了,冲着江森连连使眼色:小哥!别搞错啦!说好的,我投入有油花的钱,你就抓我——可特么我看到别人的钱也冒油花,这还没投钱呢!
江森没理会他,继续道:“可是呢,大家也看到了,不止一位,钱上都带油!”
众人连连点头:是啊!这样就找不出谁是偷钱者了!
“于是呢,老包我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江森洋洋得意道。
陈成撇撇嘴:那是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吗?明明是我跟你说的。
柳察躬看看女婿,心道:那是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吗?明明是老子指点你的!(禁止套娃!)
江森微笑道:“我让手下说出‘百户钱请石头神’的事,你想啊,这个时候,是不是所有人期待着达成数字,看着石头神显灵啊?”
众人连声称是,所有人都一起喊数字了。
“可是,有一个人,不但不想看到石头神显灵,甚至害怕石头神显灵——”江森挑眉道,虽然他毛发很是稀疏:“这个人是谁呀?”
“呀!是小偷!”众人恍然大悟!
的确,在这个时候,怕是小偷都要怕死了!
“那么,”少年包青天抛出他英明的推理:“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桶中钱的数量上时,只有一个人,不停去看大石头!”
“甚至,在钱即将够数,‘石头神’快要显灵的时候,他不是和大家一起叫好,而是意欲拔脚逃跑!”
醍醐灌顶!
在场的老百姓恍然大悟!
是啊!
清白者都等着看热闹,只有犯罪者,才会畏惧那块可能让他无所遁形的大石头!
“啪!”说是“王朝”实则“赵虎”的衙役一把从王小三腰间摘下他的钱袋,沉甸甸的,抖了抖,全部洒在水桶中!
哗!
一大片油花翻涌而起!
全场惊呼!
“还说钱不是你投的?”江森抓起一大把还在不断冒油花的铜钱,厉声呵斥,陈成都想给他颁发个“最佳瞬间奖”:“证据在此,你——休想抵赖!”
老百姓们更是被感动、振奋到不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包青天,实在是太英明睿智啦!
王小三听完,已然是“面如土色”,连忙爬在地板上,叩头如捣蒜,承认自己偷了小孩的钱,表示愿意听从“包青天”的任何处罚!
“哎呀呀,就是他!你看,他连靴子都是穿的刚刚偷钱的那双!”
“可不是么,我刚刚就注意了,我们都在看水桶里的钱,只有他一直看石头!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还想跑呢,我早料到了,直接堵住了他的去路!”一群事后诸葛亮们得意洋洋,纷纷表明自己刚刚的“先见之明”!
当然咯,“包青天”还是要胜人一筹,那是肯定的!
这些人的胡说八道听得陈成和“王小三”都啼笑皆非,心说:
如果真有这么一桩案子的话,那“王小三”畏惧石头还说得过去!
问题是,他是一个“演员”,抑或只是一个“死跑龙套的”啊!
人设而已!
刚刚“陈导演”临时改戏,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大家都在期盼石头神的时候,他也是看热闹的一员,不过是没有开口数数而已!
怎么可能想逃跑?
真是无稽之谈!
可是自作聪明又爱好虚荣普通群众们,想象力是无穷的,脑补能力是杠杠的!
鲁迅先生说:一见到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果体,立刻想到xxx……中国人的想象,总是能够如此跃进!(真是鲁迅说的!)
江森有惊无险地完成了第二幕剧,十分高兴,向众人叉手道:“各位乡亲今天能破案全赖大家支持合作,为了表达对广大乡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厚爱(其实也就一上午的事),刚刚投钱的诸位,一律五倍返还!”
一文钱变五文钱,两文钱变十文钱!
而刚刚投了五文钱的大叔,直接获赠了二十五钱!
关键是他还吃了三块炸糕!
可不是笑得合不拢腿吗?
当然,小恩小惠也是小陈的惯用伎俩了,那天面对无辜被坑的商贩的愤怒,眼看着岳父还没上任就要名声扫地(尽管小陈的诗煽风点火要负很大责任),也是小陈大笔撒钱,处理了公关危机。
后面误会解开,也是让那些商贩们好好称颂了一下柳明府——尽管他压根没参与过这事。
又有戏看,又有钱赚,又有糕吃,临溪百姓对“普法栏目剧”的热情瞬间达到了高潮,看这黑不溜秋的“包青天”,简直是越发顺眼起来了!
陈成擦擦冷汗,一场“演出事故”消弭于无形,完全要靠岳父大人的及时意见,姜还是老的辣!
“不!”柳察躬微笑着摆摆手。
他指出,女婿这个“钱上有油”的构思,“妙则妙矣”,实际只是纸上谈兵,或者说能演出来,但现实断案是不可能用上的。
就连他出的解围的主意,也只能让在场的观众信服,真遇上类似的事?
嘿嘿,一点用处都没有!
你想啊,一个县,好几万人,审块石头,全县人都来看?
你又怎么知道,凶手一定会来?
就算“全县人”都来了,在场几万人看你审石头,那时候,众人看啥的都有,你眼睛都看花了,也不能把有异常表现的贼人找出来啊!
小陈越听越惭愧,果然啊,这些小伎俩能蒙蔽在场的无知百姓,可是却糊弄不了一直在一线办案的岳父大人!
都怪从小熟知的那些公案故事,把小陈我耍得团团转,大大误我!
直到大半年后,小陈在北方遇到了另一位诗坛天下闻名的大宗师,他才知道,后世那么“县令巧断悬案”故事的始作俑者是谁——当然,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你这胡闹已经够了吧?”柳察躬问,说是“胡闹”,其实他并没有怪女婿的意思,同样认为,有这样“惩恶扬善”的故事,对老百姓们的确是一种有益的教化。
“不不。”陈成微笑:“还有一个惊喜给您。”
当然,不是什么“巧妙断案”了,小陈现在明白了,那些都是逗小孩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