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摘星楼
第三百三十八章:摘星楼
君子堂所占之地共有三座高楼,三座楼以中间处最高,呈现一个倒三角的建筑格局,而且每一座高楼都有其对应的名字,最中间的那座石楼被取名为摘星,
这名字听来相当俗气,现在的青楼酒馆都喜欢叫这些听上去酸溜溜的名字。什么望月楼,什么醉仙居,什么占星台……这一系列听上去文质彬彬,仙气飘飘的名字原本立意高远,然而当所有人都开始取这类名字的时候,仙气就变成地气。
故而现任君子堂堂主对这个名字不屑一顾,几度都想给其改个更加磅礴大气的名字,注入听日,握日,射日,破军这种名字,但遭到了展家那些老顽固的一致否决。
理由是因为,这座摘星楼是最早的君子堂堂主定下的名字,祖宗之法不可变,祖宗之名更不可改。
摘星楼是开封可排进前十的高楼,毕竟在最开始建立这座高楼的时候,原本是想将其作为一个瞭望塔式的建筑来搭建的,之后由于各种阴差阳错的原因,意外的成为了君子堂的标志性建筑。
展楚不喜欢摘星楼的名字,却喜欢登高远眺,站在高楼之上,原本渺小的人似乎变的如同神明一般,可以尽情俯瞰这个城池之中的人和物。
而对于君子堂年轻的堂主而言,他没有当神明的爱好,对于掌管权利也没有如何强大的欲望,他喜欢的是整个开封像是棋盘一样毫无保留的展现在自己面前,仿佛面前所有一切都是可以利用的资源,
江白雪说的没有错,展楚就像是一个沉迷棋术的棋痴,作为一个半只脚在朝廷,半个身子在江湖的人,与齐博义那样出身军营而后辗转进入神机府的人不同。
展楚不喜欢硬桥硬马和人比武厮杀,虽然精通很多武器,身上却很少佩戴刀剑这样常见的兵器,大多时候就只有一把特制折扇。
因为相比较用手中看得见的刀,君子堂堂主更喜欢用心中的那把看不见的剑,一把只有以天下为棋的谋士们才会修炼的“剑”。
如今江白雪已经在开封这个棋盘上放下了第一步棋,而展楚却尚未落子。
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展楚挑了挑眉毛却没有回头:“是陈椎吧?”
脚步声的主人语气十分恭敬道:“正是在下,初来君子堂能为堂主办事,是我的荣幸!”
展楚背负双手,语气平平道:“你跟着温金后面做事也有段日子了,你在情报收集方面的能力我已经听温金说过了,非常不错。”
“承蒙堂主错爱。”这位叫陈椎的男子抬起头,其长相斯文,年纪看上去也不算大:“我正是奉温先生的命令,来向堂主您汇报我们最近在开封收集到的情报。”
“哦?”
展楚微微侧目,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有些受宠若惊的手下:“又有什么新情况了?说来听听。”
陈椎照例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君子堂这些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探子们都有一个习惯,随身携带一本用以记录情报的册子,当他们在各种人多嘴杂的地方游荡时,一旦得到有用的情报就会立刻记录下来。
久而久之,君子堂专门培养出来的情报探子们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号——册官,顾名思义这本小册子,便是他们安身立命之本。
新晋册官陈椎翻了几页自己的手册,郑重其事道:“根据我们的了解,除了前些日子发生的那起通许县红袖招的大命案以外,
最近几天开封制造局有好几位铸造大师都无缘无故死在家中,我们去找过制造局的人,他们所了解到的目前为止已经有三位名声在外的制造大师死亡。当地衙门仵作对几位死者的尸体进行了详细的检查,基本排除是他杀的可能了……”
展楚轻轻捏了捏拇指和食指,沉吟片刻道:“这些精通的制造大师都是自杀?”
“是的,基本可以确定是自杀。”
“温金有没有让你去打听打听这些大师们死前去见过哪些人,或者说他们在死前有没有什么比较异常的举动?”
“是有的,我们特地去询问了那几位制造大师附近的邻居,的确有人在几位大师生前见过他们,似乎都曾经外出过一趟,回来以后这些人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足不出户,之后都纷纷自杀。”
一边沉稳的说着这番话,陈椎在心中却是暗松一口气,
在自己来找展楚前,温金特地嘱咐过他,务必在汇报情报之前,再去向死者的邻居们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以免出现重要情报的遗漏。
展楚轻轻颔首:“还有吗?”
陈椎赶忙又翻了翻自己手中的小册子。
“还有就是那些大师在临死前都有非常怪异的举动。”
“哦?说来听听。”
陈椎立刻回答:“他们就像是约好过一样,无一例外的都毁掉了所有自己得意的作品,有很多还是他们最开始在制作行业打出名气的作品。
要知道这些制造大师都是将作品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如今居然会毫不留恋的全部砸掉,实在是匪夷所思。
况且这些大师在制造局里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如今他们一死,开封的制造局可谓元气大伤,要想再培养出这样的大师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和金钱。”
展楚摸了摸下巴,他倒是不在乎制造局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以前并不是没发生过,各行各业都有竞争,当竞争不过的时候,出动杀手走极端的手段也是相当常见的。
如果那些制造大师都是被杀了,他倒还没有那么在意,但这些人去偏偏都是自杀,这就不禁让人浮想联翩了——究竟这些人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自杀的呢?
“你觉得这件事情里会有什么隐情吗?”展楚回过头瞥了一眼这个和自己年轻相差不算大的陈椎:“会不会是葵花派或者说是东厂那边的人在搞鬼。”
“这个……”
陈椎没想到展楚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他只是个情报探子,对于情报的搜集是他的强项,但是对于情报的分析,那就只能交给堂主和他的幕僚团了。
“属下不知……”
宁可不说话,也不能说错话,这是君子堂情报探子的金玉良言,陈椎深谙其道。
展楚摇了摇头,只是心血来潮提个问题,本来也没有指望自己的情报探子能给出什么有用的推断,于是懒洋洋的招招手:“既然不知道,你就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是!”
陈椎如临大赦,立刻躬身退走,他最害怕的就是被展楚问能力以外的问题,回答对了不会有什么奖赏,回答错了显得很无能。
听着自己手下离开的脚步声,展楚举目俯瞰着开封,看着房屋和行人在自己脚下都变成了黑黑白白的小点,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说出两个字:“你呢?”
摘星楼顶端并非空旷一片,有几个精致的凉亭,凉亭与凉亭之间还种了一些植物,这些植物便是如此依附在凉亭之上茂密的生长。
阴影之中发出一声惊叹,一个少年从树木和建筑掩映间的黑暗里走出来:“没想到你居然能发现我。”
展楚回身看着白玉汤干净的面庞,淡笑一声:“刚开始我没有发现你,只不过因为太阳的位置变了,你的影子被我看到了而已。”
白玉汤抬头看了看一般藏在云层之中的太阳,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这就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了,古代人因为不能随时随地可以看手机来掌握时间,所以对于太阳轨迹的变动非常敏感。
而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大学生,穿越到古代以后,逻辑思维自然比一般人要强得多,但在这些传统艺能方面,白玉汤只觉自愧不如。
然而白玉汤不知道的是,其中展楚心中也无比的诧异,他自问对眼前这个少年从来没有轻视过,两人一起并肩对付过强敌,也切磋交手过。
对于盗圣的轻功,他已经非常注意了,可对方能悄无声息的潜伏在自己三两丈之外,如果不是自己经常有留意太阳变动的习惯,根本不可能发现阴影之中还藏着一个人。
换句话说,如果现在是黑夜,盗圣要偷偷摸摸的暗杀自己,只要找准时间,是很有机会得逞的。
展楚将那些诧异压在心底,故作镇定的问道。
“你要找我干嘛偷偷摸摸的,红绫既然陪在你身边,君子堂你任何地方都可以来去自如吧。”
白玉汤挥动了几下手掌:“我不擅长和女孩子打交道,你的妹妹不久前才被我给弄哭了,现在让她先去冷静冷静了。”
展楚张了张嘴巴,有些傻眼:“她可才刚跟你出去半天……”
“都说了我不擅长和女孩子打交道了……”白玉汤长叹一口气将在通许县发生的事情告知大概要点都告知了展楚,其中也包括自己不小心把对方的宝贝妹妹惹哭的始末。
他们两个毕竟是盟友关系,对于调查到的消息自然也应该互通有无。
虽然听上去白玉汤欺负了自己的妹妹,可展楚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这个妹妹自小就被父亲宠坏了,在开封向来都是她欺负别人,
就算惹了麻烦也有我和父亲帮她处理,你是长这么大第一个敢在开封这么欺负她的人。”
白玉汤耸耸肩,有些尴尬:“我并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只是当时情况比较特殊,你知道……”
展楚抬起右手制止了盗圣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没有什么恶意的,而且那种情况下,换做是我可能还没有你处理的好。”
“你明白就好了。”白玉汤伸了个懒腰,动作看上去有些慵懒,但看展楚的目光却非常严肃:“你最好还得明白让你妹妹跟着我行动有多危险。”
展楚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睛,旋即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哦?能有什么危险?还是说你觉得我妹妹不如听雨阁那两个小姑娘好看,或者不如你在佟家大小姐好看?所以你嫌弃她了?”
白玉汤的从鼻腔里重重叹出一口气,有些没好气道。
“我在跟你说正事,这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现在出现在开封的势力千颜怪侠,葵花派,南宫残花,
这其中没有哪个是好对付的角色,单拎出来一个都是极其棘手的人,他们如果已经联合在了一起,那可比上官山月难对付多了。”
展楚嗯了一声,思索片刻道:“我知道,不过还是让红绫暂且跟着你行动吧,她的性格你不了解,现在开封局势不明朗,那些危险的家伙可能冲你来,也可能冲我来,
他们可不是什么讲道义的善茬,极有可能做抓住红绫当人质这样的事情,本来最好的选择是让她老老实实待在君子堂或者府邸里,
可我这个妹妹又不是一个能轻易闲得住的人,喜欢到处跑,我的确没有太多时间看着她,所以我想不如让她跟着你,尽管也不够安全,但我至少心里会放心一些。”
白玉汤实在没忍住对这位君子堂堂主翻了个白眼:“你还真会借坡下驴……”
“这叫顺势而为。”展楚轻轻耸动肩膀:“你不否认,我就当你答应了。”
“我没这么说,而且觉得你这个妹妹已经开始讨厌我了。”
“她没来找我哭诉,就说明她还是很愿意和你在一起行动的,你要知道但凡是她讨厌的人,她一刻钟都待不住。”
白玉汤放弃挣扎,他其实更希望能单独行动,但也必须承认一点,以自己盗圣的身份要调查情报还是有些困难的,起码像大牢这种地方,没有展家的帮助绝不是他想进就进的。
展楚见对方不说话,知道他没有什么异议了,将话题引回正轨:“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对于这一次制造局发生那些命案,你有什么想法?刚才陈椎给我汇报情况,你应该都听进去了吧。”
白玉汤摸了摸鬓间垂下的头丝开始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