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晚膳上的是炖南瓜、花蛤汤、炒芹菜与蒸鱼。
景姝帮忙端碗筷与装米饭,三口人就着米黄的灯盏,海外的电视台开始用膳。小时候,都有母亲和哥哥陪着,这一次,是景姝头一回独自拜访身在澳大利亚的外公。
行程很赶,外婆为景姝铺好了床,整理了一个舒适的房间,景姝住了这个周末,就打算离开了。
这个傍晚,景姝衬着外婆的肩头,道,“外婆,我下周的工作已经做好报表了,得马上回去,周一八点半的班,我得赶回去了。”
“丫头,才来不到两天就急着走了,跟你外公的花卉种得怎么样了?”
“外公帮我照看这株玫瑰,施肥啊、浇水,我过几个礼拜再来看玫瑰的长相……”
“这样也好,行李都打理好了。”
“打理好了,我预订了晚上的航班,呆会就得赶去机场了。”
“也好,外婆这里有几罐菠萝罐头,你拿着在飞机上打开吃。”
“不用麻烦了,外婆,飞机几个时辰就到了,我也用过晚膳了,在飞机上,我要瓶水喝就可以了。”
“你等着……”
外婆去厨房整理了一会儿,端着一个红色袋子出来,“这些带上,吃不完放寝室里。”
“外婆,这瓶瓶罐罐会不会重了。”
“吃的,不怕重,拎着吧,飞机上口渴就喝掉它,不怕重。”
“好吧,谢谢外婆。”
景姝进房间拉出了自己整理好的行李箱,把那袋子喝的瓶瓶罐罐放在把手上,她拉着行李箱出了大门,外公亦端着报纸踱步出来,他朝景姝挥手,“丫头,记得玫瑰的花期,自己回来看啊!”
“知道啦,外公,你就帮我浇浇水、施施肥吧!”
“外公答应你啦,自己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外公!”
老人家用遥控打开了花园的铁门,映着傍晚绯红的霞光,景姝朝两位老人挥着手,“照顾好自己,外公、外婆!”
景姝拉着行李箱离开了花园。
门又锁上了。
“景姝这孩子,也都长大了。”
“是啊,离开了岳红独自在海外的国企上班,还是得顶着工作压力。”
“现在年青人都不容易啊,世界的贸易市场压力也大。”
“新世纪拼的都是科技、生产力,这些都苦了现在的孩子,也不知道社会再高速地发展,是人要生活,还是这场面要生活……”
“我们老了,也就是坐下来看看他们的竞争,有不合时宜的也无能为力。”
“进屋去吧,老伴,起风了……”
“是啊,起风了……”
冬末的傍晚,海岸都有季风,一到了点,老人家就把门、窗的栓都上得严严实实,不让海风跑进屋里来,老伴俩点着一盏如豆的灯盏,一个织毛线、一个读报,打发这一晚上闲宜的时光,等累了、乏了,就结伴进屋去,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到天一亮的清晨,一个浇花、一个做早点,又开启了新的一天的生活。
他们按部就班,举案齐眉、夫唱妇随,晚年生活也过得挺自在的,就是偶尔犯犯乡愁,思念远在几万里远的中国及亲人思念得慌,但人老了,懒得奔波了,除了三年前回去过了一个中国年,就一直没再回去过了。
景姝很快赶到了机场,取出了票,就赶航班去了。
时间还空出了半个小时,她一直摁着手中的行李箱,在座位上,等着8号登机口的语音。她偶尔看一眼腕表,其它时间闭目养神,戴着墨镜,一顶鸭嘴貌,安静坐着,脑海中有那一座海岸在海风中煽动花瓣的花朵儿……其它的场景,就没再想起些什么了,就连外婆和蔼的笑脸,外公浇花施肥专注的身影,也一时没回忆起来。
海风中飞舞的花朵、童年在花园里的嬉戏,她倒还是想起了很多、很多,直到8号登机口的语音响起了,她才端下盖在脸上的鸭嘴帽,拿在左手上,右手推动行李箱排队去了。
景姝在飞机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个靠窗的位置,但自从从外公家的院子里出来,打车、取票、等飞机用去了这些时间之后,窗外的景观已近了日暮。
飞机起飞了,飞得很高、很高,景姝还可以看见夜云远处坐落的灯塔。澳大利亚不愧为一座海上的岛国,飞机过境,都是一片翩飞的海景灯光与海风。
夜已尽,不能看一片瓦蓝的大海,枉费了这个靠窗的座位,不过,眺望一座又一座连绵的海上灯塔也是件愉快的活儿。
就这样,景姝在望着这些迷离的灯光中逐渐闭上了眼睑。
“小姐,请问喝点什么吗?”
隔壁用胳膊撞醒了景姝,是空姐推着饮品车在问。景姝招了招手,拒绝了。
“好的,打扰您了。”
空姐推着车走了。
“打扰您睡觉,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
景姝才取出自己臂腕处外婆给的那个袋子,拿出了一瓶菠萝罐头。
“飞机飞行了一个钟头了,你困累乏了也正常。”
“是啊,我就觉得头重就睡了一会儿。”
“作梦了吗?”
“那倒没有。”
景姝笑了笑,在自己的座位上拉下了餐台,喝起了罐头。
“你家人真有心,还给你带上喝的。”
“是我外婆。”
对方不说话了。
“你出差吗,中国人。”
“你不也是中国人。”
“是啊,我是,我是去拜访我的外公,向他请教栽种玫瑰的花卉知识。”
“我来旅游的,姑娘,我在迪拜做生意。”男人笑了笑,又低头看自己的手机。
“好的!”景姝只想安静吃罐头,又眺望此时的窗外,一片黑幕一点景观都没有。
“我们很快就会抵达迪拜机场了。”景姝在嘴里轻轻念叨着。
罐头很可口,景姝勉强吃了两罐,就想为自己手上减减重量。
“你在迪拜做什么生意。”
“哦, 我在一家国企上班。”
“正当的公职,听起来还不错,不象我们生意人多有奔波。”
“自己当老板自由点。”
“一样的,姑娘。”
飞机还未到终点,一路上,景姝就和这位同国籍的男人随便聊聊天。在最后半个时辰的时候,景姝完全进入了沉默状态,她在想着下了飞机后,公司里的一切工作与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