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安之若命
南宫湛指了指不远处：“你看那边。”
南宫晚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海边的礁石旁，有一男一女两位老人家小心翼翼地攀着礁石，正在寻找着什么。
一阵风吹来，掀起足有一人高的海浪。
两位老人家站在礁石上被海浪撞得摇摇晃晃的，随时都有可能掉进海水里，或是磕到礁石上，甚是危险。
看得南宫晚棠心一紧，脚下不自觉地往前，却又忍住了。
只见两位老人家相互搀扶着，在礁石上险险站稳了身子，然后相视一眼，哈哈直笑。
老爷爷略有力不从心，身形踉跄，撑着膝头摇头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连这点风浪都经不起。”
老婆婆捶了他一下：“小心一些，再找一点就回去了，孩子们等着吃饭呢。”
“好咧。”
老爷爷捶了捶酸疼的腰，又眯着双眼仔细在水里搜寻，时不时还转头与老婆婆说着什么，偶尔还能听到两人的笑声，甜蜜而幸福。
南宫晚棠不明白。
那两位老人家穿的那么破旧，背后甚至还有一块大补丁，两人都骨瘦嶙峋好似风一吹就能倒，本该是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年纪，却还要在这随时会要人命的海水里寻找食物，种种迹象无不表明这两位老人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可是，为何他们的脸上依然有着那么明亮的笑容呢？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南宫湛上前一步，与南宫晚棠并肩而立，声音轻柔却直击人心：“自事其心者，哀乐不易施乎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两位老人家道高德至呀。”
南宫晚棠闻言一愣，细细思忖之后，顿感醍醐灌顶。
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知道无可奈何的事情要顺其自然，安之若命。
她活了两辈子，竟还不如两位老人家看得通透。
她已经尽力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结果如何，是悲是喜，她都该坦然接受。
神都有疏漏的时候，何况她不是神，做不到面面俱到，那位孕妇的死是她无法意料的，她不该钻牛角尖，不该质疑自己救她们的行为是对还是错，尽力而为便好。
想通了，南宫晚棠觉得堵得慌的胸口，突然顺畅无比。
她转身郑重地朝阿爹行了一礼：“棠儿谢阿爹教诲。”
“你想通了就好。”南宫湛轻咳了一声，面色微微发白。
虽然阿爹的咳嗽声很轻，可是南宫晚棠却察觉出了异样。
她恍然想起，现在已经是冬季了，虽然琼州岛的冬季不似长安那般寒冷，却也不暖和。
尤其是在这海边，海风一吹，那股子寒凉能直接侵入骨子里。
阿爹向来能忍，当初被打八十大板都没有喊一声，此时竟在她面前露了破绽，不难想象阿爹到底有多疼，也不知道阿爹忍了多久？
南宫晚棠懊悔极了，孰重孰轻，孰急孰缓都分不清，这么多事情都还没做好，竟在这里学人家无病呻.吟。
阿爹不想让她知道，南宫晚棠也没点破：“阿爹，起风了，咱们回去吧。”
南宫晚棠直接把南宫湛扶回了小四合院。
白氏带着两个孩子一直等在院门口，远远瞧见了，便匆匆过来搀扶：“这是怎么了？”
为了不吓到弟弟妹妹，南宫晚棠对白氏道：“阿娘，咱们先回去再说。”
白氏点点头，走到南宫湛的另一边，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和南宫晚棠一起把人扶回了房，放到床上。
南宫晚晴和南宫北宁扑到床前，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南宫湛，着急不已：“阿爹，您生病了吗？”
南宫湛忍着痛，没敢说话，生怕一开口就漏了陷，勉强扯出了一抹笑，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白氏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赶紧去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之前就备好的止痛药，又去倒了一杯水：“来，棠儿，扶你阿爹起来。”
南宫晚棠赶紧把阿爹扶了起来。
吃过药之后，南宫湛的脸色终于好了不少。
早就知道会痛，没想到会这么痛，南宫晚棠看着阿爹终于恢复些许的脸色，心里愧疚万分，也更加坚定要找到火灵芝。
给阿爹把了脉，确定阿爹好一些了，南宫晚棠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等阿爹睡了，她才带着弟弟妹妹离开。
没过多久，她又带着两个丫头和吴婶送来了晚饭。
陪着阿娘吃过晚饭后，南宫晚棠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关起门来，带着茯苓和扶芳开始忙活，把白天扶芳买回来的药材，全都制成了各种各样的药丸和药粉。
阿爹和阿娘虽然已经准备好了止痛药，但是不难猜到，阿爹阿娘肯定没舍得用好的药材，因为好的药材昂贵，药材差了，药效肯定也大打折扣。
她这次做的药里就有止痛药，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虽然不能治本，但至少能让阿爹舒服一些。
这次出门去山里找火灵芝，山里危险重重，她也做了一些药带去，以备不时之需。
天边露了白，南宫晚棠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吩咐两个丫头：“你们收拾好这里，就下去休息，我先去看看阿爹。”
说完，她拿起装了止痛药的瓷瓶就出了房门。
白氏正在给南宫湛换衣裳：“你的身子怎么样，可好一些了？”
南宫湛把手伸进衣袖里，轻拍了一下白氏的手背，笑着安慰她：“好多了，没什么大事，为夫还承受得住，让你担心了。”
白氏手里系着带子，头也没抬：“我倒是想替你承受一些，只怪我没那个本事，我不仅担心你还担心棠儿啊，她昨日看到了你那个样子，心里该有多害怕，若是再让她知道……”
南宫湛突然捂住了她的嘴，然后示意她看向门外。
白氏竖耳去听，练武之人，耳力极好，她听到有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最后停在了门外。
紧接着，敲门声响起，南宫晚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阿娘，我来看看阿爹。”
白氏有些后怕地瞪大了眸子，幸好夫君方才捂住了她的嘴，不然，她的话就要被棠儿听到了。
若是棠儿知晓，夫君是为了棠儿才没了那一半的内力的，棠儿该自责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