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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庐内。
傅灵佩随手接过眉笔,细细地在一旁描补。很快女修裙摆处,花型渐渐成形。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原本纷乱的心,在这一笔一划中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学阵之初,这笔用来描画却是极妙。”丁一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听着不知怎么有点别扭,“你们喜用的笔头太软,我……用不惯。”
傅灵佩恍若未闻。
待她最后一笔描完,便顺手将眉笔递了回去。
指尖一触即分。
眼前原先还是静态的画,却似活了一般,画上的女修几乎是要透纸而出。
“咔咔咔——”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起,草庐地面上冒出了一个黑黢黢大洞。
莫非是还要再钻一回洞?设计者想法甚是奇妙,傅灵佩心中腹诽。
丁一重新拿出那个咔哒咔哒的小傀儡,扔了下去。
洞下极深,过了许久小傀儡才回转过来。
丁一点头示意了下,便当先跨了进去。黑色的斗篷在这样的情况下十分碍事,丁一早就脱了下来,一身黑色劲装,宽肩窄臀,冷峻硬朗。
洞口不算太大,其下是个地道,一级一级的小台阶。两人走得极为小心。
莲灯温柔的光重新照耀着前方的路。
黑色小道内一时间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夹杂着偶或的呼吸声,规律而静谧。
“小心!”前方突然蹿出来一个黑影,傅灵佩情急之下抓住了丁一的袖子,把他一把扯了过来,手中一道火球瞬而至。
黑影“唧”了声便倒伏不动了。原来是只硕鼠。
傅灵佩吁了一口气,却正好撞见丁一回转的视线,黑眸深深浅浅,似是有什么压抑着要爆出来。
“你——”傅灵佩才要开口,一片黑影便压了过来。丝滑的绸缎轻轻地覆在她的面上,微凉轻软。
丁一十指紧紧扣住傅灵佩的后脑勺,因太过用力指骨骨节都突了出来。他猛地压了过去,带着十二分的狂态和势在必得的决心,往那微微张开的樱唇吞了过去。
略贴了贴,柔软馥郁,芬芳甘甜,一如料想的那般,他直接沉醉了进去,忘却了今夕何夕,不愿轻易离开。舌尖微微一撬,带着风卷残云的气势勾住了那条俏皮的小舌,狠狠地缠住不放。
傅灵佩在他靠近的一刻便呆住了。身子被紧紧地揽住,贴在身前遒劲的肢干上,滚烫的热度似要把她烤熟了一般。
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心,此时更是乱成一锅粥,搅也搅不清。
“这里还有些灰,你没擦掉。”丁一的声音呢喃着在耳边响起,似要让人酥软了般,轻轻地吻过眼前娇嫩的肌肤,蜻蜓点水,眼神专注,仿佛上天入地,唯有一人。
傅灵佩忍不住嘤咛了一声。齐刷刷的睫毛颤抖着,像蝴蝶般撩过丁一温柔的眉眼。
不,不对!
傅灵佩突地一把推开了丁一。
眼前之人哪里还有平日的沉郁,一双眼波含媚,柔得似是要滴出水来。此时还未清醒,正茫然地看着她。
傅灵佩略闭了闭眼,身体的温度渐渐褪了下来。
面颊微热,不过,却是恼的。
“你——”她张了张嘴,把即将出口的指责收了回去,毕竟她未拒绝在先。傅灵佩头痛地捏了捏眉心,才压抑着道,“对不起,我不是你身边那些花红柳绿,也无意成为她们。”
说罢,便晃过丁一,径直前行。
丁一错愕地睁大了眼睛,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
他蓦地轻声笑了笑,“怎地?吃醋了?花红柳绿——”他嗤了声,“我怎么不知道?”
“那便当我出口无状,对不起。”
“我并不是玩笑话。”傅灵佩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莲灯静静地停在她上方,黑暗中五官照得极为清晰。她郑重地说道,“此生,我无意于情缘。你若无意,那最好。若有意,那只能说声对不起。”
丁一的神色却隐在半阴暗里,一时看不出来。
傅灵佩说完,便继续前行,态度极为坚决。
空气一片死寂。气氛绷紧的似要随时断裂。
半晌,才听到丁一的声音,低到几乎微不可见,“也罢。”神色间这几日生出的欢快又沉寂到了深处,再不可见。
傅灵佩虽有察觉,却终究不愿深究。
此世重生,一为家族和师尊命运,二只为修仙长升,情之一物,她曾经沉溺过,唯有苦涩。今世却是不想再轻易涉猎了。
还是做朋友,更好。
洞底虽长,终有尽头。修仙者脚力惊人,不过小半日,便已经到达了另一处。
此次傅灵佩执意先进。她不愿再依附任何一个人,也无意再成为谁的短板。
还是一座大厅,穹顶极高。四壁挂满了飞天人物像,看得出仍是同一人。只是这里的画里,那人已经回过身来。起居一静一动皆充满了神韵,即便是傅灵佩这个女修也看呆了。
“闭眼。”丁一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他动用了灵犀虫。“此处邪门,壁画有惑心之术,不宜久看。”
傅灵佩依言闭上了眼睛。之前隐隐所觉的不对劲感这才远离了她。
“也是阵法?”傅灵佩不由问道,灵犀虫在这种情境之下果真好用。
“是,也不是。”说着,丁一的声音沉吟了下去。他徘徊了一周,才轻声道,“倘若我没猜错的话,此处应该是门派传承之地。”
“传承之地?”傅灵佩忍不住睁了睁眼,又闭了上去。不过就这一会,也足够看清丁一的神色,如果他没有怔怔地看着她的话。
“此话何解?”此处全是美女像,哪里像是神圣的门派传承之地。
“这美女壁画是障眼法,需要先破除才能正式进入传承之地。”丁一顿了顿,又道,“不过我想,设下此阵之人,心内必是极为珍爱此女。所以才能将其描画得这般栩栩如生。你看,坐卧起居,都有描摹。就像是生活在此处,静静陪伴他一般。”
“所以他应该不想我们破坏这些画像。如果我们暴力突破,想必会直接失败。”傅灵佩拍了拍手,明白了丁一言下之意。
这邀月遗宫,在之前大手笔的奖励之中,就能看出,此门派非同小可,应该是远古时期大门派,不知什么原因被埋在了这个秘境里。或许是门派迁移,也或者干脆被灭门了。
有得到一个古修门派传承的机会,谁都不想错过。
可是,这障眼法怎么破呢?这些画明明是真的。
傅灵佩只想到了一个火烧的办法,但是这火一烧,障眼法是破了,可画也坏了。
她忍不住拄着脑袋想道,重生果真不是万能,也没给她带来过人的头脑。譬如,比之眼前之人便大有不如。
丁一神色从容。
只脸上却一副笑模样也没有了,气息郁郁,黑眸暗沉,似乎又回到了她曾经所见的样子。
傅灵佩心搐了搐,便不再看过去。
“你打算以阵破阵?”傅灵佩只想到这个可能。
“是。”
丁一显然兴致不高。他摸出四象罗盘针,不断地摆弄,好一会,才停了下来。下颔收得极紧,薄唇轻抿着,形成一道倔强的弧线。
他手中抓着一把阵旗,唰唰唰几下,东南西北一大块地便插好了。再在边边角角放了一些傅灵佩认不出来的灵材,拈指连弹,一会一阵劲风袭来,似是有气流暗撞,隐隐有什么破了般。
四处看去,画也还是老样子,不过那隐隐的魅惑感已经没了。
这就好了?
傅灵佩有些不敢相信。
这般轻松?她都有些想去学阵法了。不过想到自己那糟糕的算阵天赋和让人头大的复杂计算,她还是决定好好在炼丹这条道路上混下去。起码,炼丹还有出头之日。
“走吧。”
丁一静静地侧身等待,一双目光沉沉地向傅灵佩看来。
前方有座大殿,连着这座大厅。一路娟纱飘扬,翘壁飞檐,精美绝伦。
傅灵佩静静地跟了上去。
“哟,来了两个小家伙。”一道轻快的声音响起,带着愉悦的笑意。
一道颀长身影,穿着一身样式奇特的长衫,浑身绣满缠枝花,长披肩,正静静地负手站在大殿中间。眉目俊秀,唇红齿白。
神识?
能够幻化身体的一抹神识?这该多么强悍,以现今修真界的最高修为,怕是做不到此步。
傅灵佩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再次看去。
果真如此。
她不由看了丁一一眼。两人都得到了肯定。
“嗯,今日居然进来了三个小家伙。”那声音又悠悠响起,带着说不出的诡异。“甚好,甚好。”
三个?
傅灵佩这才看见角落中蜷缩成一团的傅灵飞。
她显然伤势尚重,神色凄婉,正怨毒地看向傅灵佩。
“拜见前辈。”傅灵佩和丁一施了个后辈礼。
“晤。”那抹神识十分不耐地挥了挥手,神色诡异,“两女一男,甚好甚好——”
说着,便张狂地大笑了起来。
傅灵佩顿觉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