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六欲
漠北道，听雪城。
陈记米铺中，满脸皱褶的黑衣老人正在翻看今日的账本。
“王二子赊了半旦米......百花楼的米钱今日入账......”
一丝不苟的看着账本，案牍上的油灯噼里啪啦作响，一股轻微的糊味传进他的鼻子，他抖了抖脸上的褶皱，起身走到窗前。
雪后的寒意还缭绕在鼻头，老者的注意力却集中在了极北之地。
“这帮魔崽子们，还真会挑地方！可怜老子这把老骨头喽。”
叹了口气，老者关上了米店的门，老态龙钟的走在大街上。
奇怪的是，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他，而他不过几步迈出，就已经消失在了傍晚喧闹的听雪城中。
“哎呀，你们就放心吧！陈记米铺的老莫是个好心的，铁定能把米赊给大伙，你看......嗯？”
王二子是个看着十分朴实的年轻人，穿着粗布麻衣，引着一大群人来到了陈记米铺门口。
看到那上了锁的米铺，王二子傻了眼，身后的众人更是失望。
自从天堑异变，这漠北道的日子越发艰难，就是繁华的听雪城，为了维持生计而到处奔走的百姓，也不在少数。
————
石峒部落周围，最近徘徊着几个黑袍人，王在石对此心惊胆战。
那些个黑袍人，给他的感觉，比之前那个年轻人恐怖的多。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责令石峒部落内所有人不得随意外出，而后便暗中观察起来。
别说，这数日的观察，还真让王在石摸到点儿门道。
他们应该是在布置什么阵法。
“最近咱们北原上，发生了很多怪事，河勒部落的巫祝，让我等各部族的巫祝同去商量对策，我不在的时候，都听七爷爷的。”
王在石语重心长的嘱咐众人，七爷爷则是石峒部落上一任巫祝。
雪暴已经停了，雪兽群冲击部落之事，也就不再发生，众部落很快就通了气，准备日后多多往来。
嘎吱嘎吱踩着厚厚的积雪，王在石带着王芊芊离开了石峒部落。
他已经把王芊芊当做了石峒部落下一任巫祝来培养。
这妮子在这方面的天赋不弱，又生性乐观，是个不错的苗子。
黑袍人们奉颜若灵之命架设跨域传送阵，接引天魔道强者降临，奔行在极北之地的个个角落，好不辛苦。
毕竟这地方连飞行法器，都不能往太高了飞。
“这他娘的地方，比我老家也不逞多让，鬼天气一天能变八十回！”黑袍下，是一张略显普通的脸，此时气喘吁吁的叫骂道。
他摄起一堆积雪，放入了储物袋中。
众黑袍人见着雪总是不停，而且就算堆在一旁，也会被风吹的到处都是，颇为影响刻画阵纹，于是想出了这个办法。
“曲兄何必愤恨！只要跨域传送阵搭建成功，我等便立下了大功！到时候少主的地位节节攀升，还能少的了我等的好处？”
众黑衣人相视一眼，俱是哈哈大笑。
而后便是一阵插科打诨，有人说在某某部落看到一个姿色不错的姑娘，有人说某某部落中人是多么无知。
甚至说着说着，还说道他们天魔道内部的事情去了！
“王兄，你说前几年失陷在天璇星的圣女大人，如今是个什么状况？我可听说前些年有圣女恋上凡人，竟......”
他还没说完，猛地察觉到周围鸦雀无声，疑惑的转过了头。
咔吧——
他的脑袋被一巴掌抽的转了好几圈，眼睛中还带着惊恐！
“我天魔宗圣女之事，岂是区区一个奴仆可妄议！”
林威冷着脸，扫了一眼众人。
作为颜若灵手下的眷属之一，他向来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明确。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顶着一张稚嫩的脸，就得到了凌驾于众黑袍人之上的地位。
不过，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主子又看上了一个小白脸，而且这小白脸长的比他还好看。
按照主子一贯喜新厌旧的性格来看，他的地位正受到威胁，偏偏他又无计可施，毕竟他也只是个奴仆。
心头越发火大，他豁然转身。
“今晨之前，若是不能刻画出这部分的阵纹，回去以后都给我去苦狱里走一遭！”
众黑袍人噤若寒蝉，不敢再议论纷纷，卖力的刻画起阵纹来。
盘膝坐在一旁，林威浑身魔气蒸腾，便修炼起来。
终究实力才是一切。
若他没有筑基初期的境界，即便主子再喜欢他，也不可能安排他做麾下眷属的小统领。
————
萧忆钻进了那门户之中，定睛一看，当即就愣住了。
因为他面前的门户足足有六个，漆黑的门户，像是一张足以吞噬一切的大口。
一种正被缓缓吸入的错觉，浮现在萧忆脑海中，让他有些熟悉。
“原来在洞穴的半空，感受到的吸力，是一种心神上的错觉。”
六个门户嵌在灰白的墙壁上，萧忆摸了摸，粗糙的墙壁上，无数的小孔就像是活了过来！
心下猛地发毛，萧忆退了一步。
抬头看去，那六道门户之上，分别刻画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生、死、耳、目、口、鼻。”
这不是人的六欲吗？
即便是在世俗中，也有描述人之六欲的典籍，且不在少数。
贪生、怕死、五音、色相、口腹、鼻欲。
六欲得宜，便是全生者。
当然，这只是对于追求凡俗之中，声色犬马之辈而言。
对于修士，这六欲却显得如同修行中的魔障，甚至可以为人所用，杀人于无形。
萧忆有些困惑。
这不是古族旧地吗？怎么会有这种考验似的东西？
捻起一缕雪色长发，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身后，那道赤色门扉，此时已经化作了常色。
灰白的石门后，是那充满了古族干尸的屋子，虽然这些干尸似乎行动迟缓，威胁不大。
萧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漆黑的手印上，缕缕灰黑之气随着体内灵气的波动，被排挤出体外。
但他没有再回头的打算。
如果仅仅是颜魔女，他其实还有一个当场跪地吃软饭的选择。
只是那些恐怖狰狞的古族干尸，恰好断绝了他心中这个想法。
“既然不能回头，就只要向前了。”
萧忆神色无喜无悲，目光在六个门扉上流转。
“生门，便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