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阴晴圆缺
酒过三巡,按照往年惯例,陆续有各府闺秀上场献艺,在谢灵雨看来,这就是活脱脱的“待价而沽”啊,等着哪家主母看上,上门提亲。今年比较出彩的,谢灵雨认为是她的外甥女,谢玲珑的一对双胞胎,两人合舞反弹琵琶,身姿柔美,乐声悠扬,可谓是“反手拨弦自在弹,琵琶声里梦飞天”,赢得满堂喝彩。二房的谢玉也上去弹了一曲古琴,她的琴艺也不错,国公府重金打造的闺秀,不同凡响。倒是比她大几个月的谢玉珏,静静跟在她母亲身后,并没有上场。而最让人意外的,却是最后上场的东阳郡主,豫王妃的女儿。
“皇伯父,侄女愿意为您献上一曲剑舞。”东阳郡主是豫王府唯一嫡女,豫王的庶女并没有封号。
“好啊,东阳也长大了。”皇帝捋着胡子笑道。
“那东阳如果跳得好,皇伯父就答应东阳一件事好不好?”东阳郡主一副娇憨模样。
“皇伯父可以赏你一样东西,未知的事情却不可以随便答应,这是你曾祖说的,朕从不敢违背。”武佑帝一脸深思地看着她,豫王府的孩子,哪怕只有十三四岁,也不是省事的。
东阳嘟着嘴撒娇耍痴,还跺了两下脚,“皇伯父,您都还不知道什么事就拒绝。您不疼东阳啦?”
“再疼你朕也不能当昏君。下去吧,朕不想看剑舞了。”武佑帝摆了摆手。
谢灵雨看着东阳郡主扑回豫王妃怀里生闷气,不经意看到豫王正瞪着那母女两,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在宫里要弄点什么事,要么就用酒水菜肴弄湿衣衫,在她换衣服的时候整点儿事出来,或者是推人下湖什么的,又或者让她表演出丑,扣个御前失仪之罪。谢灵雨能打,前两项很难进行,孩子又没带进宫,又绝了一条路,总不能让一已婚妇人去上场表演吧,武佑帝也不会这么打永宁侯的脸。
“永宁侯夫人,”谢灵雨抬起头,换东阳郡主来找她了,这孩子真是不消停。
“东阳郡主。”谢灵雨稳稳地坐着,挑眉。
“您这套头面真是少见,不知是何物?怕是皇后娘娘也没有这么好的头面呢。”还是天真无邪状。
“这是玫瑰金镶金刚石,因为足金太软托不住金刚石,要掺一点儿铜进去,所以颜色跟金子是不一样的。这样的头面,皇后娘娘想来不会在宫宴如此庄重的场合佩戴的。”谢灵雨解释。皇后正带着端庄的南珠金凤冠,威仪凛然。
“皇后娘娘戴不戴,跟你目无君上是两回事吧?”东阳咄咄逼人。
“妾身如何目无君上?东阳郡主,随口诬陷他人,京兆尹是要管的。”谢灵雨懒得跟她虚与尾蛇了,一个被宠坏的小屁孩,装什么大尾巴狼。
“东阳郡主,如果你指的是金刚石头面,本宫确实有一套十二尾金刚石凤钗。”皇后幽幽道,也不理东阳郡主脸上血色一点点退去,“本宫只想知道,难道在你眼里本宫就是这么的贪得无厌,容不得臣下有一点好东西在手里?”
东阳郡主吓得直接跪下,“东阳不敢。”谢灵雨暗暗腹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家岂会不懂?
“豫王妃,东阳年纪小,怎么让她饮那么多酒?下次万不可如此,快带她去醒醒酒吧。”太后出言解围。帝后也不愿跟一小孩计较,这件事就这么翻过一页。
也有人跑过来跟谢灵雨打听,这玫瑰金既然是金子掺了铜,是不是价格就不会太高。这人是大理寺卿的妻子,出身江南大族王家,对衣衫首饰等极为在行,如今这前所未见的精美饰品就在眼前,如何能不心痒痒?
“王家姐姐,这玫瑰金虽要加一点儿铜进去,没有金子贵重,但是合成难,所以只是比金子便宜一些些。但金刚石很难得,好在你如果喜欢玫瑰金的话,也可以用它来镶珍珠翡翠的。”
谢灵雨敢说,现在还没有哪家首饰铺子能合成玫瑰金。这也是之前在宣同的时候,她在试能不能加点东西让用来锻造武器的铁好些,关雎在旁边玩新得的一对金镯子,听到她的念叨,就问她能不能加点颜色让她的镯子好看一点。她觉得应该可行,找了个金匠扔到武器坊,试了近一年才弄出来这带粉色的合金,关雎一张口就说是玫瑰金,她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按您这么说,镶珍珠我觉得应该也很好看。”宋夫人两眼发亮,“不知您这是在哪家店做的?我也想去看看。”又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莽撞,您别介意。”
“怎么会呢,咱们女人家,成天无大事,伺候大的,照顾小的,还不让好好置身衣衫,打副头面?唯华服与首饰不可辜负。”谢灵雨交到了回京的第一个朋友,王氏的性情很对她胃口。
“可不就是,唯华服与首饰不可辜负!以后我家老爷再说三道四,我就这么说。”宋夫人觉得谢灵雨根本就不是传闻中的跋扈,反而很是可亲。
两人相谈甚欢,谢灵雨告诉她匠人正在来京的路上,“在北疆十几年,京里几家店铺也不曾规整,这次回来准备理一理,您觉得有人喜欢,那到时我让作坊制一批出来。”
“那敢情好,开张的时候务必告诉我,我好先下手几件显摆显摆。”宋夫人热烈捧场。
很快就到了戌时末,宫宴结束,大家依次出宫。
谢灵雨到了宫门口才见到了谢玲珑,正站在卫国公府的马车旁,双胞胎正拉着欧阳氏的手叽叽喳喳。谢灵雨对谢玲珑是有些愧疚的,毕竟当时她才十岁,被她给吓成那样。谢太夫人也是担心这个孙女的,只是欧阳氏把她们都列入危险人物,不让谢玲珑靠近一点点。
“玲珑,对不起。”谢灵雨想问她好不好,想问她过得怎样,但是从不曾友爱过的姐妹,怎么说都显得做作,欠了十几年的一句“对不起”,她是必须得说的。
“没,没关系。”谢玲珑还是往欧阳氏身边靠了靠,想想又加了句,“我很好。”
谢灵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转而笑着说,“过几天我安顿好,请侄儿侄女们到府里玩去,到时让两个外甥女也一起来好不好?今天她们的表现真是让人眼前一亮。”不管怎么说,虽然欧阳氏还是那么讨厌,谢灵雨也从没想过原谅她,但兄弟姐妹们不是,罪不及子孙,他们每一个都是卫国公真心疼爱着的,她不想看到年老的父亲为子女不睦忧心。
谢玲珑看向两个女儿,见到了她们眼中的雀跃之色,遂点了点头,“谢谢你,定下来哪一天你到时让人过来说一声。”
“好。”谢灵雨走向自己跟谢大嫂那辆马车,留她们母女自个儿说话。
上了马车,谢灵雨松了口气,“总算出来了。”
寇氏看着她靠在车厢上长出口气的样子,抿嘴一笑,“看你那样儿,多少人盼着进回宫呢,就你当洪水猛兽躲着。”
“祖母说那里比洪水猛兽不逞多让的。”谢灵雨一本正经地说,突然又觉得不对,“怎么今儿花好月圆,没成就几对才子佳人?去燕?”这不合理啊。
去燕应声闪入车里,“夫人安,大舅夫人安。”
“别嗦了,今天宫宴真那么平静?”谢灵雨一副八卦的样子。
“户部侍郎家的嫡小姐跟庶小姐一起掉进太液池了,被耒阳侯府二房的庶子捞起来。”
“一个捞两个?”这庶子赚大发了,户部侍郎的嫡女庶女全中。耒阳侯就是空有爵位而已,无实权的,幼子虽是尚了皇上最喜欢的泰康公主,但跟二房庶子实在没什么关系。
“是的,耒阳侯家的公子水性挺好的,本来二皇子从另一边走过来,看肖公子挺能的,他就没过来,只让人去叫了侍郎夫妻出来,他们俩来得极快,二皇子不大高兴。”去燕平铺直叙,不加修饰的,反正在场都是聪明人,懂的。
“圆满了,还娥皇女英,要是少了这一处,这宫宴可就不够完美了。”谢灵雨的语气满是讥讽。谢大嫂也忍不住说,“所以我不让珏姐儿去表演什么劳什子才艺,不让她紧跟着我,我可不放心。真有心结亲的人家,不会介意这个的,肤浅喜欢出风头的,咱不稀罕。”谢玉珏在旁边猛点头,受益匪浅啊。
“嫂子是明白人,大哥有福。”谢灵雨翘起拇指。
回到憩园,关雎姐弟也刚回到家。
“姨母家好不好玩啊?”谢灵雨慈爱地看着这对心肝宝贝。
“可好玩了,我还教姨母下跑马棋,姨母说很好玩她很喜欢。还有,我们在姨母的园子里摘桂花,让人做了桂花蜜,姨母说过一阵子让人给我做桂花蜜豆糕。”关刀抢着汇报。谢灵雨抱着他在炕上坐下啦,又把关雎也拉过去坐下,“明天京兆尹要结案,你们要不要去看?”关雎愕然,难道今天有人找事才搞成这样的?不让宁国公家恨不得把这件案子拖到天荒地老。“皇上下了命令,不让拖的。”果然!
“我要去我要去,”关刀把手高高举起,“我要去打回来的,谁也别拦着我。”
“好,咱们都去看热闹。”谢灵雨一锤定音。关雎却在琢磨着,明天要怎么让关刀愉快地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