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难念的经
刚回京城的时候,关雎曾经想过,为了让关定容易一点,跟镇西侯府的弟弟妹妹们保持起码的交往,能照顾就照顾着。两年多来,关雎的耐心已经磨光,关珍明显的敌对,关云凌暗里的敌视,让她腻味透了。
这次关珍姐妹过来,关雎就在待客的小花厅接待她们。茶点不少,但热情不多。简单寒暄过后,关雎自顾喝茶,等着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来客开口。
关珍放下茶杯,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父亲不在家么?”
“今天不是休沐日,这时候父亲在衙门呢。”想找关定挑这时候来?闲的!
“哦,想来跟你说也是一样的。”关珍端着脸说,“听说父亲手上有好些棉花种子,我想在庄子上也种上一些,想来姐姐定不会吝啬这一点儿种子的。”
关雎心里也有气,这是求人的态度么?幸好家里真的一点儿种子都没有,省得纠结了。“还真的没有。前儿父亲把所有种子都送宫里去了,因为不算多,皇上决定明年先在皇庄上试种,等收获更多的种子,后年会将种子派到各地去。”
关珍怒了,“我特意过来,你都一点儿不肯给?”
关雎懒得理她,自顾宽着茶叶,“都让父亲拿走了,现在要,除非找皇上去。承恩公府是太后娘家,想来皇上必会给些脸面,你何不去求求?”
承恩公府要是能拿到我还来受你这气?关珍气恨,又无可奈何,“那种子便罢。你给我拿几床被子,我拿进宫献给太后娘娘。”
“被子袍服早就拿进宫了。父亲心系将士,试做出来的物品都是适合严寒地区军队使用的,将士们只要暖和就行,不需要精美。拿那种粗鄙的东西给太后娘娘,您是怕父亲不讨人嫌么?”关雎鄙夷地看着她。
关珍又气又急地看着她,东西本来就是太后娘娘想要的,现在拿不到不说,还被奚落了一顿。“你当真不给?”
“不是不给,是没有。”关雎慢悠悠地说,扫了坐在关珍身旁的另三个妹妹,一直以来的存在感低到她差点儿记不住她们的长相,现在也是,默默坐在关珍身旁,喝茶偶尔吃一两块点心,就是不插嘴。也不对,又一个看似想插嘴,关雎一眼扫过去,她缩了缩肩膀,又老实了。
关珍见关雎油盐不进,气急败坏地站起身,“咱们走。”无功而返。
关雎目送她们离去,关珍过来在她的意料之中,棉花能做棉衣,能纺棉布,种一种东西能把四季衣物都置齐了,装备军队,可以节省多少费用?富贵人家可能看不起棉布,通风透气舒适但不够华贵,可它适合绝大多数人。何况御寒用的棉被棉衣,可以絮在华贵的料子里面,比木棉暖,眼红的人不少。
可以说,在生产力落后物资匮乏的年代,棉花的确可以影响到国计民生。
没几天,“流光墟”的陶掌柜来回报,说有许多人去询问有没有棉织品卖。当然是不会有,最快也要在全国大面积推广之后,否则麻烦不会断。
关珍到永宁侯府找不自在的时候,关云凌跟关定正在离中军都督府衙门不远的小茶肆坐着。
“那天关刀说你到府里来,不过没说什么事,这会子又找到衙门。你的座师说从中了秀才之后,你读书就有点儿心不在焉了,说吧,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关定望着关云凌,努力想从他脸上找出像自己或是关家人的痕迹。
关云凌低着头,“父亲,儿子想习武从军。”这句话说完,勇气似乎也来了,关云凌抬起头看着关定,“镇西侯府虽然以后不会有,但是关家行伍出身,何必去挤科举这条独木桥呢?”
“卫国公府也是将门,他家多少人是科举出仕?总想着儿孙不需努力可以恩荫的勋贵之家,多少还能撑得住?”关定蹙眉,关云凌果然不会安于现状么?
“关刀弟弟,以后也要科举吗?”关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关云凌似乎刻意加重“弟弟”两字语气?
“关刀不一定,但关剑和关戟以后是必须的,或文或武,必要有个出身,这些只能靠他们自己。”关定淡淡地说。
“那孩儿去考武举好不好?”关云凌试着提了一个建议。
“你可以自己决定。你学过武吗?还是要现在开始练?有些迟了。”关云凌已经十三了,没有从小打熬筋骨,难有大成。
关云凌欲言又止,关定直视着他,“还是你已经学过武,而且身手不错?”锐利的眼神几乎让关云凌无所遁形。
“没有,祖母和母亲没给请过拳脚师傅。”关云凌否认了关定的推测。“只是孩儿年岁大了,还是一事无成,到现在只是个小秀才,心里惶恐。父亲,我能不能到兴宸书局给您帮忙?”
“兴宸书局?”关定很是讶异,“那些东西我都不管的,书局是关雎和她几个表姐妹合伙弄的,不是我。”
“大姐,真是精明强干。”关云凌黯然。
“行了,好好回去读书吧。”关定起身,付了茶钱先走了。关云凌在后面,紧握的拳头青筋直冒。
武佑二十二年的春闱,卫国公府只有谢毓磊参加武试,刚中举的谢毓玮因为年纪小,谢大爷不让他下场。但最后的结果满城人都承认卫国公府是最大的赢家,文状元是准外孙女婿尹润劢,传胪是孙女婿狄怀熠,武状元是孙子谢毓磊。
卫国公又高兴了,尤其是谢毓磊的武状元,完全出乎意料。论理应该在卫国公府大肆庆祝一番,不过卫国公跟谢毓磊关起门来商议半天后,只是开了家宴庆贺。谢毓磊自己很清楚,作为庶子,该低调时低调,他完全不想把大好时光耗在跟嫡母作战上,何况小欧阳踩着“孝”字高高在上,他凡事都要先矮三分。
为了谢毓磊能够平安应考,卫国公府这小半年实行一级戒备,可以说是把小欧阳彻底地隔绝起来,谢大爷跟欧阳氏说得很明白,“我宁可被天下人骂苛待弟媳,也不愿意给她任何机会祸害谢氏子孙。”
谢毓琦也感受到了谢毓磊带来的压力,小欧阳不停念叨,让他要长进,不能输给贱种之类,谢毓琦不胜其烦,后来干脆除了请安也不去看她了,只在房里跟丫头厮混。欧阳氏怜惜他母亲被关父亲外任,也就由着他了,不就是玩几个丫头么。
谢毓磊在永宁侯府感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难得家有考生,关雎摆出陪考姿态,衣食住行照顾得样样妥帖,别人倒没什么,对应考的人好点儿不是应该的吗?只有璐郡王捧醋狂饮,总找机会跟谢毓磊切磋,揍得他鼻青脸肿,令大家哭笑不得。谢毓磊考中了,璐郡王比谁都高兴,关雎用不着特别关照他了。
因为没有大摆筵席广邀亲朋庆祝,对考了武状元的谢毓磊而言是有点儿委屈。作为补偿,关定请了交好的武将和五军都督府的同僚到永宁侯府赏雪喝酒,把他介绍给了京城顶级的武将集团。谢毓磊授了从五品翼卫将军,在中军都督府听用,正好是关定的下属。
这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待遇,谢毓磊高兴之余,在写会杭州的家书中细细写了永宁侯府的招待,字里行间对大姑母一家是满满的感激之情。林姨娘接到信读了好几遍,放下心头大石,“磊哥儿就算是在京里任职,我也没有不放心的了。”
谢二爷老神在在,“早跟你说过的,大妹妹的胸怀,多少男儿打马都比不上的。”
大登科后小登科,文状元尹润劢已经在准备婚礼,武状元就被盯上了,相比于与文臣结亲,勋贵之家对注定效力军中,且父亲为封疆大吏手握重兵的武状元更感兴趣。卫国公整天被亲朋故戚纠缠,头大如斗,干脆宣称谢毓磊不能早婚,过两年再议亲,才算松了口气。
两江总督不能随意离开任所,尹润劢也不忍祖父长途跋涉来京,与曹斌商议后,五月里威武侯府先嫁了曹宁儿,而后曹斌告长假,准备跟谢玲珑带着三胞胎去杭州送嫁,就让曹馨儿从谢二爷府上出嫁。
这边刚商议好,谢灵雨坐不住了,闹着也要去江南送嫁,卫国公也心动了,刚好去接在梅鹤书院的祖宗回京。关定头疼不已,他是走不开的,又舍不得老婆孩子远离。没想到武佑帝也插一脚,璐郡王请了长假他居然同意了,“正则说要保护未婚妻和岳母,小舅子,姥爷等等等等,我要不答应他能烦死朕。”
所以在六月六的赏莲宴后,一大队人马出了京城。除了曹斌谢玲珑一家,卫国公,谢灵雨母子六人,准新郎,狄夫人,无所事事的孔大少带着新婚妻子曹宁儿赫然在列,当然还有自封队长的璐郡王。
关定带着谢毓磊把他们送到广通渠的码头,带着六个无法沟通的小娃娃,坐车会被闹死,所以决定弃车坐穿从运河到江都,再由江都到杭州,这样也免了一路上吃饭住店的烦恼。幸好是夏季水量足,若到冬天,走运河还不一定成。
关定拉着谢灵雨两眼汪汪,“早点回来,别玩疯了,别忘了我在京里等着你们…”关雎和关刀在一旁不忍直视。关茅死巴在关定身上不肯放手,还是关刀给强行掰下来的。
关定又拉过关刀细细嘱咐,“要看好你姐姐,不能让你正则哥哥老缠着她,不能让他们单独在一起,不能…”
关刀安抚地拍了拍胸,“爹爹放心,全交给我。”都交代了三天了,一模一样的话听得他泪奔啊。
为了尽快,他们没有挑大船,而是分乘三艘中等楼船,第四艘装了曹馨儿的一半嫁妆,多数是过门后给长辈亲友的见面礼,因为尹润劢入了翰林院,大部分的嫁妆都直接放到京城尹府。曹家夫妇都不是好面子的人,不愿意为了显示富嫁女儿而来回折腾嫁妆。
卫国公出京,欧阳氏打发人去叫谢毓磊回府,“到底国公府才是自己家,住着自在。”
谢毓磊回去见欧阳氏,“刚接到大都督的命令,到京营受训,这几个月怕是不能回京,如若回来,自是要到祖母跟前尽孝的。”
欧阳氏气了个仰倒,大都督不就是好女婿关定?卫国公这是把她当贼防吗?她是惦记着谢毓磊的婚事,可难道说庶子的婚事不应该由嫡母小欧阳决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