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飞来祖宗

璐郡王出去吩咐野桥去找了十几个箱子过来，顺便再赶两架马车好装运东西。那一屋子书，怕不得慢慢一大车，不过其它东西看着不多。

关雎环视了一下屋子，估摸着肯定要收拾到下午，自己无所谓，这老的小的不能饿，厨房里好像也没有什么东西。关刀缠着谢老爷子不知跑哪去了，也没法请示太姥爷，就让野桥顺便带点儿东西上来？

正准备开口，隔壁尹府的管家来了，“老太爷设宴给谢先生践行，中午小的再来请诸位。”

璐郡王点头道谢，打发走来人，动手跟关雎一起收拾起来。

“我还是没办法把太姥爷跟那堆玩具联系起来。”关雎边收拾边咕哝着，璐郡王顺着她的话臆想，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坐在一对玩具中间…这画面太残忍，不忍直视。

关雎利落地将书按顺序从书架上拿下来堆放好，按序装箱按序拿出来从新上架，省事。

“太姥爷看的书够杂的，怎么什么都有？”璐郡王看着书名嘀咕。两人边聊天边收拾，突然璐郡王收了声，回头看向外面，院子里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孩，穿着黑色长袍，头发随意扎成一束在脑后，也没有多余的饰物，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们。璐郡王暗暗心惊，这么点小孩，走到这么近自己才发现，是自己刚跟关雎说话太投入，还是这小屁孩功夫很好？

看到他，关雎不由想起那一屋子的玩具，笑着走到那孩子面前，“小弟弟，这是你家吗？”

那小孩冷冷地道，“到小爷家偷书，有问过小爷吗？”

璐郡王“扑哧”笑出来，“这小子说话怎么跟阿蒙一样。不过若是阿蒙，肯定已经冲上来打了。

“明知打不过，冲什么冲？”小孩的声音还是没有温度，关雎还挺喜欢他这种凉凉的语气，似乎给这闷热的夏天带来了清新之气。

“这么冷静，都不像个小孩子了，不可爱！”璐郡王都弄他，小孩甩也不甩他，径自走进卧房，动手收拾自己的玩具，书籍，衣物，“要收拾就赶快。”

关雎和璐郡王两人愣愣地看着，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不是说他们是小偷吗？还催他们快点儿？

“关关宝贝，我怎么觉得这小孩很眼熟？”璐郡王手搭着关雎的肩膀，一副深思状。

“他的眼睛跟你的一模一样。”关雎睨了他一眼，都是惹桃花的丹凤眼。

“你们站在这儿做什么？”卫国公一进门，就看到关雎和璐郡王挤一块在院子当中，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姥爷，我们在等野桥去拿箱子，好帮太姥爷收拾行李。”关雎欢喜地迎上去，挽着卫国公的手臂。

“就你这小丫头猴精。”卫国公点了点她的鼻子，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黑衣小孩听到声音走出来，雀跃着朝卫国公蹦过去，“师兄师兄，您可算来了。”

“师弟怎么没去书院？”卫国公拉住小孩左看右看，“两年没见，师弟都长这么高了。”

“我回来看看您来了没有啊。”亲昵地拉着卫国公进了书房，理都不理关雎俩人。

被挤到一旁的关雎还沉浸在这小破孩是卫国公师弟的震惊中，这辈分高的，太气人了！“蜘蛛哥哥，咱该叫这小子什么？师叔祖？”关雎无限纠结，不停地拧璐郡王的袖子。

璐郡王搂着她出馊主意，“他辈份高咱年纪大，跟他说扯平了都叫名字？要不就少跟他见面好了。”

“一点创意都没有！”关雎小脑袋猛磕他肩膀，抬起头发狠道，“等阿蒙回来，让他们拜把子。走，继续收拾。”

“……你真聪明。”

中午是尹润劢亲自过来接的人。

“太姥爷跟小刀已经在那边了，祖父让我过来接外祖父和郡王爷，关表妹，展兄弟。”尹润劢给卫国公行了礼，恭敬地道明来意。

“嗯，好。”卫国公站起身，拉着黑衣小孩的手，“师弟，走吧。”越过三个小辈过去。

关雎看着石化的尹大少，圆满了。“好了，外公儿孙众多，大家一起纠结吧。”挽着璐郡王的手跟着出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尹润劢，他认识谢老爷子和小展两年了，怎么去了趟京城回来，小兄弟变成师叔祖了？

尹府的花厅，关刀正在绘声绘色地给尹山长和谢老爷子讲他参加过的“花生大讲堂”，别看他年纪小，讲得还挺清楚明了，偶尔还能加点儿自己的见解。

谢老爷子满脸笑容，时不时丢给尹山长一个挑衅的眼神。尹山长无视幼稚的谢老爷子，专注地听关刀重述一场学术演说。暗暗计较是不是梅鹤书院也应该举办相似的活动。其实每一期的“花生大讲堂实录”他都细读，但远没有关刀模仿来得生动形象。

“关世子小小年纪见识不凡，讲得也好。”关刀告一段落，停下喝水，尹山长适时赞叹一番。

关刀放下杯子，“这没什么，刚到京城那会儿我经常去听说书，学了一点儿。”

谢老爷子握拳抵住嘴，掩去笑意。

尹山长转移话题，“可惜无缘一见谢三爷，不然可以请教一下这大讲堂的开办细节。”

“你问我姐姐好了，这点子是她想出来的。”关刀逮住机会吹捧关雎了。“我姐姐可厉害了，有很多新奇的点子，都是以前没见过的听过的。”

“如此，必要请教一番。”尹山长诧异，十来岁的小姑娘，能有此见识？

狄夫人早上跟侄儿尹润劢一起上山来给老父请安，正好被留下来招待关雎小姑娘。

中午尹府盛宴款待亲家，饭毕尹山长果然问起“花生大讲堂”。

关雎轻笑，她也不想谦虚，在曹馨儿嫁入尹家之前，替她先震震尹家人也好，省得书香门第的人以为将门虎女胸无点墨。

“这个说来凑巧，我跟表姐们弄了个书局您是知道的，就想着弄点儿什么聚一下人气。正好那会子京营正则哥哥在京营练兵，说什么文武兼修，请了孔姐夫去讲了几次学。我就跟三舅舅请教了一下，这学武的都要请有学问的人去讲学，那学文的互相讲学是不是也有进益？说到最后，就变成‘花生大讲堂’了。”

“关大小姐有大智慧，谢三爷更是做学问的人，看他编的题集就知道了。”尹山长赞曰，“不知这‘花生’二字何解？”

关雎很想挠挠耳朵以示尴尬，关刀已经抢着举手回答，“我知道我知道，这名字是我起的。凡大儒必能妙笔生花，花未生者上不得大讲堂。”

除了早知其详的关雎和璐郡王，其它人皆凌乱了，御宸朝第一的学术盛会，就用这么个破名字。

尹山长再次被关刀逼得转移话题，“待哪日得闲，请几位参观书院，提些建议。”

关雎眼珠子一转，决定出重拳，“在看书院之前，小女有些个想法，尹爷爷愿不愿意听一下我对理想书院的设想？”

尹山长有些讶异，“请讲。”

“首先，学生一视同仁，在书院内尽量不要有显示身份地位的闲杂物品，比如书僮下人之类的。如果连一点儿生活琐事都不能自理，这是废人。其次，六艺皆学，不能光读科举的四书五经，每天还要跑步或做其它锻炼，没有健康的身体，书读成了命也没了，浪费学院的师资。第三，给穷困的学生提供勤工俭学的机会，鼓励他们继续进学。”关雎停下，抿了口茶。

“勤工俭学？”尹山长不解，尹润劢知道兴宸书局的运行机制，倒有些明白了。

“就是在书院一些需要用人的地方雇用学生，比如管理打扫阅览室，藏书楼，考勤登记，甚至做先生的助手。”关雎稍微解释了一下。

尹润劢插嘴道，“就像是兴宸书局的运行模式，馨儿跟我讲的时候我怎么就没想到可以用在书院呢！”扼腕不已。

关雎见尹润劢上道，知道给曹馨儿加分，甚为满意，“我跟尹爷爷讲讲如今兴宸书局的做法吧。国子监有许多学生利用课余时间在那里做工，管理图书甚至打扫都有人愿意做。刚开始的时候碍于脸面确实没什么人愿意去，我四表哥带了头，他跟同窗说，‘我生活无忧是因为父母，我自己还没赚过一铜板。我想学着自立并不可耻’，有他带头，刚开始是一些家境贫寒的学生，后来就多了，官宦人家的子弟也有不少。因为有一个有钱也买不来的福利，可以轮流在‘花生大讲堂’举办时做些后勤工作，顺便旁听。当然，除了月钱外还有其它的福利，详细的可以以后请馨儿表姐跟您说，我只知道个大概，具体的是她在决定。”

谢老爷子看着关雎的眼神毫不掩饰地与自豪，“关定跟灵灵都是只会用拳头的，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肚子里九弯十八绕的丫头。”

关雎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谢老爷子笑骂，“鬼丫头，光长心眼儿不长个。你娘跟你一般大的时候，能比你高半个头。”

“我娘说了，我随您，个不高。”关雎是一点都不让啊。谢老爷子一点都不矮，跟江南人尹山长比还略高些，只是年纪大了，跟山一样威猛的卫国公在一块就显得矮了。

谢老爷子嫌弃地瞪了卫国公一眼，“你以后少跟我站一块。”

“……”什么叫躺着也中枪，卫国公明白了。

直到未末，一行人才开始下山，尹润劢亲自送回城，卫国公想将谢老爷子接回将军府，被谢老爷子骂了一路，最后还是选择去了关府。

尹润劢有些疑惑，“曾外祖父为何不肯去将军府？”

“因为我们拉钩了，他要跟我一起玩。”关刀在前面，好心地回头告诉他。尹润劢想起谢老爷子在梅鹤书院这两年的所为，释然了。

黑衣小孩很是奇怪，看到关刀骑马，看得出他也很想骑，但马车来了却乖乖地坐上去，陪着卫国公父子聊天。

关雎决定，回去找个机会串掇关刀跟他结拜，一定不能管他叫师叔祖！

马车一直驶进关府大门，谢灵雨接到信，早早在二门前等着了，一见到谢老爷子就扑上去哇哇大哭，末了狠狠地说，“以后我在哪您在哪，不许乱跑。”

谢老爷子没说话，但眼眶湿润，这是老妻临终最放心不下的孙女啊。